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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秦重天

2004-07-14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黄毓璜 我有话说

范小青以历史变迁、现实变革为对象的《城市表情》,其焦距对准处于“中心”部位的政界,重心落在“干部”这一类群。体察精微作为小青固有的擅长,在这部长篇中得到充分的发挥,单就那座古城、名城的官场氛围看,就很能见出神韵酷肖:那种通常得体的言说方式和行为规范,通常明智的得失考虑和利弊权衡,通常清醒的背

景把握和关系疏理,连同仕途见识,会场学问乃至首长们的沉稳劲、秘书们的基本功……莫不负载政治文化的鲜活性相,令读者感受熟识而陌生。作家出版社推出这部长篇时介绍得开宗明义:“这是一部厚重的政治文化小说”。很为贴实。

事实上,政治文化之于《城市表情》,如同商品文化、历史文化、艺术文化之于它,只是作家的一种途径,一种载体和借助。《城市表情》正是从这里显见出一种区别――它经由政治文化而不栖息于政治文化,换言之政治文化不是长篇的目的地――它出发于不少类似题材作品的终结点。它为文本构成超越实体的品格提供了长足的可能和有效的途径。

如同书名所标称,这是一部倾情的书,书中一位不起眼的角色念出的一句关涉土地眷恋的诗成为贯串全篇的旋律,成为“干部”们内在的心音和精神的底蕴。不能说长篇的创作受启于诗情,但范小青对政治文化的一次倾情应该先于这部小说的具体构思。她一定从总体上对干部在民间的声名有过痛感,一定对卓有成效地参与经营这一方历史沃土的干部们有过透彻的知解和深深的钟情。有趣的是,或者准确地说:“有意义”的是,作家在她的笔下相当决绝地排除了“坏”干部,相当热衷于赋予他们以“道理”、以“理由”、以在自身位置上“努力”的尽心尽意。在艺术的伎俩中,“排除”自然是服从于“突显”的,只是长篇要突显的并非以品格和业绩筑就的干部碑林,而是经由那些“道理”和“理由”之中的动人“努力”,突显出“道理”和“理由”在复杂现实中遭逢的拮蹶困顿,突显出“努力”着的人们难以逢源的举步维艰――它在沉重车轮的推进中,生发苦涩的人生况味,在一幕壮剧的演绎中,拌和进作家深沉的思索和深长的慨叹,丝丝缕缕地播布开悲悯的情韵。小说正是在这里呈示其深层部位,呈示其高光和华彩。

悲情在主人公秦重天的“筑路”中布控。这个副市长兼工程总指挥义无返顾而顾念不遐,情重于天而情难以堪,气壮如牛而如牛负重,一条道路修建的过程成了他苦难历程的现实展开和人生寓言。

这条道路工程的特殊性在于变革现实的需求跟历史文化的保留之间碍难两全而着意两全构成的冲突。总指挥首当其冲于矛盾的中心部位。在这个人物的表现上作家再次运用了“排除法”,排除了常常可能发生的权力抗衡,常可能出现的腐败滋生等等。总指挥不缺乏能耐也不缺少支持,省委书记为之“茶饭不思”,市委书记为之“夜不能眠”;他不失上下左右的理解帮扶,不无对不可违的“天命”、不可抗的“民心”的了悟;“看得见的手”差不多都在不同程度上给予他支撑;然而,“看不见的手”却总是牵三拉四着,联翩接踵着,一波三折着把层出不穷的问题堆到他面前来。干着“三头六臂的活儿”的总指挥上窜下跳、左冲右突、呼内应外、情急如火,无法不感受“心有余而力不从”,感受那“风箱里的老鼠”、笼中的“困兽”、“戴着镣铐”的舞者的艰窘。他企求“大权在握”、“什么都抓在手里”,却不能不面临“要扛的东西太多扛不起来”的尴尬;他生性杀伐总希冀快刀斩乱麻,却不得不常常陷入“犹豫动摇优柔寡断”的痛楚。好生有力也好生累乏的秦重天终于在紧锣密鼓的“筑路”中心力交瘁地倒下,一个干死了的干部的优质人生画上了句号;一种功未竟而身先死,传导了作家关于“本该如此”而又“不该如此”的叹惋和悲悯。

跟雨庭之于谢北方没有结果却饱涵精神恋情相对照,与秦重天组成实际家庭的王依然守牢的只是个徒有其名的家庭空壳。秦重天以事业狂的姿态君临王依然,而他的事业竟总是要以牺牲妻子的事业为代价。这个实际解体的家庭,十分可贵地走出了代表“前方”向“后院”专横地要求不可理解的“理解”,要求没有爱情的“爱情”这一相沿成习的套路,把充分的理由和充足的同情给予缺乏关顾和关爱而要做出自我牺牲去“顾全大局”的妻子。作家在这里可能会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品味人生悖论,我们也不能不从文本进入沉思:向秦重天的悲情人生做出礼赞的同时,做出关涉生命失落的考诘和健全人格的叩问。

没有把握认定这样的解说是否切合作家的初衷,是否只是代表了论者一厢情愿的理想,但我愿意说:健康生活的逻辑并时代艺术的逻辑,其运行通常如此而该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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