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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清凉的夏天

2004-10-14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刘晓荣 我有话说

早在孩提时代,我就朦朦胧胧听大人谈论过《红楼梦》。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越剧《红楼梦》的影响在江浙一带可谓铺天盖地,一时间,城里乡下,男女老少,许多人都能哼几句越剧,也能够对“林妹

妹”发表他们的看法,面慈心软的老太太甚至还要洒下她们同情的泪水,尽管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舞台上的“林妹妹”就是小说中的林黛玉。然而,在耳濡目染中,“林妹妹”的称呼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扎下了根。

上中学时,宝黛故事听得多了,我就很想抽时间读小说《红楼梦》,一识庐山真面目。可是,这个愿望在当时很难实现。一是家里经济拮据,一套线装四本的《红楼梦》要卖5元钱,足够供我在校一个星期的生活费了。这等“奢侈品”,不是一般的农家子弟所能消费的。要借来看,也不太容易。二是学习任务繁重,读小说就是看杂书,老师知道了是不允许的。那时高中语文课本选过一篇《林黛玉进贾府》的文章,这算是我与《红楼梦》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当我摇头晃脑地背诵着“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等琅琅上口的语句,听语文老师带有磁性的嗓音在课堂上娓娓动听的解说,我不禁惊诧于《红楼梦》语言的纯正典雅,读来余香满口,由此阅读小说的愿望更加强烈了。

那年高考一结束,一种大病初愈似的虚脱感使我犹如失去了精神支柱,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头来。令我高兴的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我终于从同学手里借来了一套线装本的《红楼梦》。当我看到浅绿色的封面,激动的心情不亚于落魄书生中了状元,甚至对书上带着陈旧痕迹的黄斑点都充满了敬意。正值夏天,南方农村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农民们正紧张地进行着俗称“双抢”(抢收抢种)的生产劳动。白天,顶着炎炎烈日,踩着如烧烤般火热的农田,我帮助家里割水稻、插秧,常常忙到暮色苍茫、月亮东升时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晚饭后,冲个凉,我就忙不迭地走进卧室,拉亮电灯,从枕头底下找出《红楼梦》,不顾一天的劳累认真地看起来,读着读着,仿佛有一股泉水正缓缓注入心田,感觉清爽多了,渐渐地身上的疲劳也消失了。有时候天气闷热,蚊子又多,家里没有电风扇,我就躲藏在用粗麻布做成的蚊帐里面,把入口用夹子夹紧,然后盘腿坐在床上,如老僧打坐一般,一手拿着书,一手摇着扇子,边看边打扇,读到入迷处,扇子也忘记摇了,身上仿佛也不热了,读到深夜时,往往浑身汗水,连头发都湿透。当读到第98回“苦绛珠魂归离恨天,病神瑛泪洒相思地”时,随着一声“呜呼!香魂一缕随风散,愁绪三更入梦遥”的悲叹,我的心猛地一沉,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惟有竹梢风动,月影移墙,好不凄凉冷淡!”短短的几句话,把我带入了一个人世间最凄惨的境界中去。整整一个晚上,被林黛玉的不幸命运深深打动,我难过得再也无法安然入眠,那晚的月色同样是“凄凉冷淡”!在这种“不知今夕何夕”的忘我状中,伴着农村夜晚的蛙声和稻花香,我度过了有生以来最充实、最有意义的夏天,也是一个最清凉的夏天。光阴荏苒,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在以后的人生旅途中,我先后经历了从大学生到中学教师,从研究生到公务员的角色转变,但我始终无法忘记那个“清凉的夏天”,从此《红楼梦》成为我最爱读、也是最常读的经典名著,使我养成了读经典、欣赏经典的良好阅读习惯。注意从经典名著中汲取人生的教益来指导现实生活,也成为我的思维方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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