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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事即兴耐人品味

2004-10-14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李景端 我有话说
1994年我组织出版《杨绛译文集》后,就希望接着再出《杨绛文集》,可惜没有争取到书稿。如今,终于看到印制十分精美的八卷本《杨绛文集》问世了,心里委实高兴。认识钱锺书、杨绛先生已经二十多年了,
杨先生的著译也陆续读过不少,但是,作为文集再系统加以阅读,我不仅被她笔下那种浓厚的生活气息和清新的文采所深深吸引,而且对杨先生崇高的人品有了更深的了解。阅读这部文集,使我产生诸多联想,其中感触至深者有三。

首先,随遇而作,展现了一种自然美。杨先生在自序中说:“我不是专业作家,文集里的全部作品都是随遇而作,我只是一个业余作者。”这些话,固然有自谦之意,但我觉得讲的确实是真话。纵观杨先生的作品,除翻译外,大多是记事、记人、回忆、抒情、写意、论学、评书,这类散文、随笔,其题材都来自作者的生活,或随事即兴,或偶感而作,因而写得自然,耐人品味。像人们熟知的《洗澡》、《干校六记》、《丙午丁未年纪事》等篇,都是以杨先生在知识分子思想改造、干校劳动和“文革”陪斗中的亲身经历有感而作。时下有些作家的文章,明显是故作卖弄和哗众取宠。而杨先生这些文章,真诚,质朴,没有做作,更没有矫情,给人一种特真实、特自然的感觉。请看《洗澡》中丁宝桂做检讨那一段描写:丁在检讨完四条错误之后,先是“坐下茫然四顾。像一个淹在水里的人,虽然脑袋还在水上,身子却直住下沉。”而在检讨被大家拍手通过之后,“丁宝桂放下了一颗悬在腔子里的心,快活得几乎下泪。他好像中了状元又被千金小姐打中了绣球,如梦非梦,似醒非醒,一路回家好像是浮着飘着的。”作者把做检讨前后的心情,做了反差极大的对比,读来令人感同身受。类似这种展现自然美的文章,还有很多。

其次,这部文集提供了许多有关钱锺书先生的信息。钱先生一向拒绝张扬,极少写文章讲到自己,以至他的学术思想、乃至他的处世待人,都留下了不少被人关注的“谜”。特别在钱先生逝世以后,对有些“谜”的不同解读仿佛更多了,有的简直被猜歪了。杨先生凭着她对钱先生最真实的了解,有许多篇文章,对钱先生的创作思想、写作背景、真实意图,以及某些事情的原委,都做了很好的诠释、澄清或补充,这些,对于“钱学”的研究,无疑具有重要价值。比如,《记钱锺书与〈围城〉》一文,详细叙述了《围城》产生的前前后后,算得上是一篇好“书史”,连钱先生都在一篇专为杨绛写的《书识》中称赞说:“这篇文章的内容,不但是实情,而且是‘秘闻’。要不是作者一点一滴向我询问,而且勤奋地写下来,有好些事迹我自己也快忘记了。”尤值一提的是,《为无锡修复钱氏故居事,向领导陈情》一文,恳切地重申了钱先生向来反对为个人建纪念馆的严肃态度。这件事恰巧我可做个见证。因为我也曾受托去向杨先生索要供陈列用的展品,结果碰了一鼻子灰。杨先生明确回答我:“要建纪念馆,那是他们的事,跟我们无关。”文集中首次发表这封“陈情”的信,使人们对钱锺书先生那种厌恶浮名的思想,无疑会有更深刻的感受。

最后,这部文集选材的取舍别具一格。许多人编文集,大多都是把自己的作品尽量收进去,即使明知有些文章有这样那样的欠缺,也往往强调“还原历史面目”而照样收录。而《杨绛文集》却不是这样。杨先生在“自序”中说:“不及格的作品,改不好的作品,全部删弃。文章扬人之恶,也删。因为可恶的行为固然应该‘鸣鼓而攻’,但一经揭发,当事者反复掩饰,足证‘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我待人还当谨守忠恕之道。被逼而写的文章,尽管句句都是大实话,也删。有‘一得’可取,虽属小文,我也留下了。”我非常赞赏杨先生这种删留的原则。像《收藏了十五年的附识》一文只有三百多字,但它佐证了《围城》绝非传记这一史实;《窗帘》一文也不过八百字,但却写出了隔离又不隔绝的哲学道理,这类有“一得”的小文,留得好。至于删的,我注意到,在“大事记”中提到的《答宗璞〈不得不说的话〉》确实没收;钱先生逝世后,有一阵对他的谣言蛮多,我曾看过几篇杨先生为澄清事实而答复的文章,而文集也一概未收。联想几天前杨先生还在电话中对我谈过:“凡会对别人不好的事,我绝不会去做。”像这样“谨守忠恕之道”,可以说,既是杨先生的人品,也是她的文风。

《杨绛文集》胡真才仝保民任吉生编辑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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