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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春节 思接清明

2005-02-24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彭程 我有话说

农历鸡年春节的背影正从视野中隐去,耳畔,却在隐约地响动起清明的足音。这个意象,是被2005年第3期的《新华文摘》杂志转载的一篇文章引出的。这篇题为《清明节的源流、内涵及其在现代社会的变迁》的论文,原载《民间文化论坛》2004年第5期。作者黄涛先生详细介绍了这个中华民族重要传统节日的起源及演变,介绍了它

的种种外在形式和内在蕴含。读后,近来屡屡萦绕心头的一个想法重新浮现:今天,应该如何对待我们的传统节日?它们应该在我们的生活中占据什么样的位置?

这一点之所以会成为一个问题,是由于传统节日正在面临被现代生活遮蔽、被外来文化侵蚀的境遇。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融入一幅全球化的生存图景,波音飞机、宽带网络、世界杯足球赛、麦当劳和必胜客、国际连锁的酒店、好莱坞大片、摇滚乐,这些作为现代化、全球化生活的标志的存在物或事件,日益充斥视听,成为我们生存的背景。与此同时,许多属于传统的东西却在隐遁,在丧失,节日的式微便是其中最容易让人意识到的一种。

像上面这篇文章中谈到的清明节的习俗,如祭祀祖先、郊野踏青、节令食品等,其中丰富的内容,现在还有多少人清楚?在农村地区扫墓的习俗尚得以延续,其他内容却基本被剥离了,而在城市,清明节差不多仅仅只是日历上的一个提醒。而它对于中国人来说,曾经一度是仅次于春节的盛大隆重的节日。但问题是,如今就连春节,滋味也一年比一年寡淡了。祭祖、拜年、贴春联、搭戏台、扭秧歌舞狮子……一套延续千百年的完整的仪式,如今大半已经丧失殆尽,被固定程式的电视晚会取代,被电话和电子邮件拜年等类似虚拟的形式取代,禁放令让除夕之夜变得无比寂静。过去春节带来的那些快乐和满足,已经恍如隔世了。

也许在不久以前,我们还把这些传统节日及民俗方式的衰颓,当做历史进步中必然要支付的成本来加以接受。但现在,在熟悉了现代化物质生活的面貌以后,在全球化狂欢节的喧嚣之声似乎随时可闻,加入其中变得越来越容易时,更多的人开始觉察到某种尴尬,意识到成为其中面目模糊的一个舞蹈者,并不足以让我们感到满足,感到安稳妥贴。说到底,这是一种对于自身的文化身份的困惑,是围绕“我是谁?”而伸展开去的一系列发问。在地球成为一个村落、信息瞬息间传遍每个角落、生活呈现高度同一性的今天,拥有和保持自己的固有特色已经变得分外重要。在不同民族、肤色、国度的人们共同拥有和遵循的普适性的价值观、行为准则、生活方式之外,如果没有为自己的族群所独有的深厚而持久的东西,某种基于独特的历史文化传统而形成的鲜明的区别性特征的话,也是一件堪称悲哀的事情。对于这种难堪,台湾诗人余光中先生表达得十分痛切:“当你的女友已改名玛丽,你如何送她一首菩萨蛮?”

这归根结底是一个如何处置传统与现代化、全球化生存与保持个性身份的关系的题目。文化传统,是一个民族的血脉所系,是民族之树得以茁壮繁茂的根系。正是由于此点,近年来保持和发扬文化传统的呼声越来越强烈。这不再仅仅是个人意见,而开始成为一个公众话题,表达了一种普遍的愿望。不久前有学者倡议政府把春节、中秋节等定为法定节日,反映的正是这种价值崇尚。事实上,我们会发现,那些高度现代化的国家,也都十分重视对于各自的文化传统的延续和发扬。近邻日本、韩国,都较好地保存和延续了一系列的节日、风俗、庆典仪式,从而较完善地保持了自己的民族文化特色。

从上述论文中可以了解到,清明节负载了十分丰厚的精神内涵,涉及到宗教、伦理、美学、民俗等许多方面,系连了中华民族文化传统的诸多范畴。我读着文章,不由得想到一些吟诵这个节日的古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把酒看花想诸弟,杜陵寒食草青青”,“满阶杨柳绿丝烟,画出清明二月天”……这些诗句中流露出的情怀、理念,哀而不伤的美学情调,经过千百年间无数代际的传承,已经作为一种精神和感情的遗传基因,作用于这个民族的每一个个体的精神发育过程。一个民族的精神面貌、文化气质中的独特的一面,常常就是在这些地方得到体现的。倘若多少年以后,我们的子孙对清明节、春节、中秋节等传统节日毫无兴致,对于端午节的龙舟竞渡、重阳节的登高饮酒等习俗都茫然无知,而仅仅热衷于圣诞节、情人节等等外来的节日仪式,热衷于在酒吧中、在烛光里获得某种精神性的体验,这决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愿这一条穿越数千年时光流淌至今的文化血脉,不要在今后的几代人中断流、干涸。一边是尚未彻底消散的春节的氛围,一边是正在氤氲之中的清明节的气息,置身这两个意味深厚的日子之间,这样的忧虑和期望,自有一种确切的真实感,一种毋庸置疑的急迫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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