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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和不平常

2005-04-07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刘仰东 我有话说

我知道周扬和冯雪峰,是在70年代前期,上小学的时候。那时,周扬作为“四条汉子”之一关在秦城监狱,冯雪峰戴着“右派”的帽子下放到湖北咸宁五七干校,讨伐他

们的文字铺天盖地,“四条汉子”还入了我们的课本。也就是说,他们在我或我们这一代人的第一印象中,都不是好人。多年后,随着“四人帮”的被粉碎和文艺界的拨乱反正,他们先后还原为正面的社会形象,两人的名字也频频见于书报,只是冯雪峰和许多人一样,并没能等到自己昭雪的这一天,就在1976年的年初含冤病故了。

后来,由于一度对鲁迅的生平感兴趣,自然也对周扬和冯雪峰以及周冯之间的关系有了大概的认识,至今对两个口号之争、他们各自的经历以及两人关系的一些细节还留有清晰的印象,因而得到徐庆全先生新近出版的《周扬与冯雪峰》(湖北人民出版社)的时候,我没有觉得这是一本新书,甚至自忖,这不是一本写给我这样的人看的书。而且,把两个具有类比意义的人物合在一起当话题做文章,本是学术研究中的老套路,如有名的《李白与杜甫》,等等。自这一点看,《周扬与冯雪峰》并不新鲜。再看目录,也无非是从两人的身世和经历说起,将两人的关系,将各自的命运和作为之类,衬以相关的历史背景或历史事件,力求从人物的角度考察社会的某个侧面,这也不新鲜。也就是说,这是一本看上去和很多著述路数相似之作。

然而,不然。及至当晚躺在床上翻了几页,就明白是自己错了,恍然有了一种“半瓶子醋瞎晃荡”的感觉。

评价一本书,先应该弄清楚它的来历―――是怎样写出来的。《周扬与冯雪峰》尚在写作当中的时候,我和作者有一次闲谈,他告诉我,在着手现代文学史方面的研究之前,大约有四五年的时间,一个字都没写。我问:那干点什么呢?答:读书,采访,收藏材料。这话当时不过一听了之,现在读了这本书,才领教了作者的这三项功夫。周扬与冯雪峰,是一个横跨几乎半个世纪的复杂话题,涉及太多的人和事。如我这样的读者,知道一点其中的轶事,其实不算什么。而要对这个话题作从头到尾、由表及里的彻底清理,则是一件费工夫和见功底的难事。这也正是《周扬与冯雪峰》的“新鲜”所在。对两人之间所有引人关注的浮在面上的事情,我们能在书里看到它的背景甚至背景的背景;对两人之间不为人知或鲜为人知的事情,我们也能从书中了解(其他方面的资料搜集另说,仅从周巍峙在这本书的序言内提到的“他(作者)先后采访了几十位文艺界人士”,就可见一斑);整体而言,它回答了这个话题下的几乎所有问题,环环相扣,无所不包,大则历史风云,细则日常琐事,都在作者的视线以内。这就让这本书在平常的套路中显示出不平常的一面―――它应该能终结一个延续了几十年且争论纷纷的话题。古诗中所谓“看似平常实奇崛”,用来形容这本书,是并不为过的。至于作者究竟读了多少书,如何得到大量一手资料,则另是一个需要考证一番的问题。

视野的开阔到了极致,是《周扬与冯雪峰》这本书能立得住的关键所在,但这还不够。它是一本集结着作者的研究心血的书,既然是研究,就要有方法。作者是学古史出身,精通“钩沉”的门道,也养成了“钩沉”的习惯。他面前的研究对象,可以拿树作比喻,有主干和支干,支干上有很多枝杈,较粗的枝杈上又有很多较细的枝杈,较细的枝杈上还有很多更细的枝杈……作者有穷尽一切的精神,更有穷尽一切的办法。他用类似陈寅恪等先辈们的治史之法,来考察现当代文化史上的这棵大树,从树干到枝杈到末梢,一一观察、分辨、梳理,远因近果,皆在眼底,因此得来的成果,不是行内那些爱犯一叶障目式的毛病的“学问家”们所能企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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