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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克家与端木蕻良的诗友情

2005-05-13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钟耀群 我有话说

1996年10月上旬,我的眼泪已经能够控制的时候,接到了克家先生病中写的《哭端木》:“你去了,消息来得晚,我在病中听到,惊坐起,泪涟涟,相交50年,往事忆来有万千,当年的欢聚,化成一片悲酸。在京华,入老年,你病我也病,高楼相望,诗文交换,不得见面,连通个电话,听听彼此的亲切声音

,也难、难、难!想起来难受,但彼此祝福,同在人间。而今,你走了,带着出众才华,众多声誉;留下不朽著作多卷,留下了我这个92岁的病夫,终日卧床,咀嚼往事,痛失老友,许多心里的话,向谁倾谈!?呜呼,我呼天!”

这字字句句都是泪的诗句,禁不住使我更伤心地哭了起来……

任何一个人,都逃脱不了离开人世的命运,有好,有坏,恶人是否下油锅,我不知道;但好人入天堂,到极乐世界与亲友欢聚,我是深信不疑的。留在世上的也就是亲情与业绩,以及亲人好友们采取的一切形式,对他们的无限怀念。

我早就知道诗人臧克家了,1960年我和端木结婚后,看过端木保留的1948年他们在香港的相片,那时克家大女儿小平还在郑曼肚子里呢。我和克家先生见面是在1964年春节期间,克家先生请我们全家三口到欧美同学会午餐。我们按时到达,克家先生已经带着他的小女儿到胡同口迎我们了。

端木问:“郑曼同志呢?”克家说:“她今天有个会,得去参加。”

端木说:“星期天还开会呀?”

克家高兴地说:“郑曼可成了大忙人了,不但入了党,还当了区人民代表。她说如散会早,她就会赶来。如果晚了,就可能失陪了。”

克家先生穿着藏青色中山装,瘦高身材,山东口音重,讲话比较快,不注意听就会漏掉衔接词。但给人一种非常亲切的感觉,不像老诗人,倒像一位质朴的“老农”,使人愿意和他亲近,谈心。

我们边说边往里走,小苏伊早拉着比她小的蕻蕻走到前面去了。苏伊比蕻儿大一些,克家介绍小苏伊出生那年,正是苏伊士运河爆发了战争,后来经国际调停,还是平息了。小苏伊就在战争平息的那个当口诞生,因而取名“苏伊”。

端木笑着说:“这个名字取得好,有国际意义!”

克家也挺高兴地问我们女儿的名字,我说叫“钟蕻”。他“哦”了一声,有点不解地看看我。

我忙解释说:“因为端木本姓曹,要让女儿姓曹,还得加个注释,才能知道是他的女儿,不如就随我姓钟,取名蕻,用我们两人一人一个字:‘钟蕻’,公平合理、简单明了。”大家都笑了。

“文革”凶浪过后,文坛有些好友逐渐恢复了往来。克家先生的小院,尽管在“文革”中挤进去的住户还没有完全搬出来,但还是老友愿意常去的地方。端木就是其中的一个,有一次在克家家中,还遇到了曹靖华,晤谈甚欢。克家滔滔不绝的口才,把曹靖华和他都“打败”了,还不许走!催着郑曼开饭,定要吃了饭才许离去。曹靖华躺在克家床上,端木靠在沙发上,克家还在激动地说个不完,主要谈到一些文坛派别之争。端木回家后,马上就躺在床上了,家人还以为他病了,他说没病,是让“机关枪”打的。

这以后,端木和克家诗书往来不断,一般都很短,有的以诗代信。

1994年6月19日,克家来信:端木:

久违也,信也无。今天,读了你悼念玉屏一文,内心感动,忆往事,念故人。半年来,我有十六位友人逝世,悼故人,行自念也。

我,近九十,心身尚“健”,每日散步四次,共约二小时,事情极多,一累即垮。

想起十几年前,我是你“六米斋”的常客,现在你虽是坐轮椅了,但,天相吉人,能诗能文,已经不错了。不少同志,经常住院,如曹禺、艾青,情况可想。

我经常为人服务:题书名,题词,写条幅……日必有之,甚至多次,苦中自有乐在也。读书甚勤,旋读旋忘,又气又可恨,有时也写点短小诗文,以抒感也是自娱。社会活动极多,几乎全不参加,无此心,也无此力。

今天兴来,给你写十三行,以寄相思:耀群同志好!郑曼致意!握手!

1995年7月2日,端木给克家先生写了最后一封信:克家兄:

上次电 话 中谈话,因我咳嗽,承你们关怀,让我把电话挂了,未能畅谈。想今后,也没有这种良机,因为我说话不清楚,又加有个牙板(假牙)所以打电话就什么也说不成了,只好作罢。咳嗽见好,请勿念。

承兄赠诗,诗与字俱佳。今日,雨过天晴,我便和了一首,抄录如下:

元白千古事,诗思志更执。我乃一拳石,愿共泰山松。

“泰山松”即兄也,一笑。此,即颂健康。郑曼好,全家好!

看着端木的这封信,再对照克家先生的《哭端木》,俩人半个多世纪的友情、诗情,都跃然纸上,不是笔墨所能形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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