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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韵研究史稿》序

2006-02-21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许嘉璐 我有话说

庄伟,鄂产也,负笈北上,游于孙谓宜(崇义)先生之门,专攻近代声韵。谓宜先生,余师俞叔迟(敏)之同窗莫逆,然则以序论,庄伟亦余之学弟也。其求学心切,时往返于京石,请益于叔迟师,余始与往还。其论文

《五方元音研究》,勘比细密,不遗纤毫,勾玄探赜,论述周严,多发前人所未及,成一家言。其论《五方元音》也,谓其音系框架自《元韵谱》脱胎,韵字则撷于《韵略易通》;论《五方元音》入配阴声,谓当樊腾凤时,尧山已无入声,配阴者,泥古而已;论《五方元音》全浊上声之变,则逐一考辨书中全浊上声字,所得与前辈陆志韦先生左,进而谓其时北方方言全浊上声已变为去云云,皆甚当。

其毕业时,余虽忝附答辩委员之末,心知不逮庄伟远甚,故参与答辩,诘者少而所获多。嗣后余主编《中国传统语言学词典》,即挽与其事;曹师述敬主编《音韵学词典》,庄伟亦为主力。其于二书所撰皆精当,余得再知其为学为文矣。

斯皆二十年前事也。当其时,万废待兴;而率为众学先者,传统语言学其一也。然十年自毁,庠序久废,是以初踏声韵之阶者,多无少幼之功。三年一瞬,庄伟即已游刃于肯綮,其聪颖勤奋可知矣。果然,嗣后庄伟屡有新作,于《五方元音》固渐行渐深(如继而有《〈五方元音〉音系研究》、《论五方元音的入声》、《〈五方元音〉与〈元韵谱〉》诸作),而所涉猎亦渐次拓展,《论〈中原雅音〉与〈中州音韵〉的关系》、《读〈韵略易通〉札记》、《〈元曲选・音释〉探微》、《〈中州音韵〉的全浊音声母》皆是也,要俱近代音韵之域。至若尚有《湖北恩施话的一个土家语成分》、《汉语恩施话与土家语相互影响初探》等文,则以其所长而为,亦皆研究方言与民族语关系之所需、所缺。余览其文,无一草草而作者,是以多有发明,且屡获奖项。其勤奋聪颖益可知矣,余之不逮也益显矣。

京石虽门庭之间,然以俱难有暇晷,即时时念及,亦唯赖其挚友余门生河北师大校长苏宝荣得知庄伟消息之一二而已。余既知其勤于政事,未料其笔耕亦未尽辍,盖亦欲弗绝如缕者。

今者其《切韵研究史稿》一书面世,嘱余为之序,遂披览全稿,甫毕,慨然叹曰:庄伟数年前,以学者之身而从政,数千万人之科技教育诸事集于一身,事之多,务之繁,非在其位者所可晓。此书虽草创于其在校时,然一再修正,反复校阅亦非咄嗟可办者,其勤于学也尚需言乎?愿如庄伟自学而入政者不与学术隔,即或系之以藕丝亦可;复愿后之求学者知如庄伟者之勤,学问事全力以赴尚不知其成否,可不竭力耶?

庄伟以难觅之暇为此,何所为耶?是乃千载《切韵》系韵书研究之反思,亦庄伟埋首音学二十余载积累之清理总结,而孜孜于此,抑有感于音学式微而力于普及者尚寡耶?然则其心系于学一如昔日矣。

观全书体例,不以时间为序,而依古今学人纠结者分章叙述,此与言学术史多以时间为纲者异。盖其重不在描绘沿革,而欲明前修探索之迹,以助继进者之便耳。余尝谓学术史应以研究理念与方法为中轴,舍此而罗列史实,只可谓之史料,难以称史焉,庄伟可谓近之。

其书所论,先之以韵图,继之以音类,进而音值,终之以音系性质,是矣。韵图所示,音系之整体;列为首章,非徒以其早出,亦欲自宏观始也。以音系性质为殿者,缘其可为《切韵》研究深入之必然也。至若其间论列音值研究,正承论音类之绪,盖若无历代韵类声类之反复探究,则后人无从言;前人之感知由朦胧而显性,西学东来,标以音标,人人可识,亦可谓音类研究深入之必然。由此观之,庄伟书之布局,用心良苦矣。

庄伟此书述中有作,载疑阙疑,征引富,剖析密,折衷允,读者自当鉴之可之。且音韵之学,阳春白雪,以其古今音隔,术语纷杂也,非专门事之则不得,故研习古语者或亦以为畏途;欲进而明《切韵》研究之始末,复需音学之基础。然则是书难为矣。而庄伟既不见全牛矣,故能以浅出之,如其论重韵、J化、重纽诸事,要皆从容余裕,略备音学常识者即可了然,确乎为音学入门之津梁也。普及之功非弄斯学者所皆备,则是书之有益于斯学,钜焉。此亦庄伟书可道之一端。

余久荒于业,虽课生亦需翻书、抄书,终非古之所谓学也,较之庄伟,远矣,而竟赘赘于书首,益增赧焉。所书,一时所感,亦可强称为序欤?

乙酉大雪,当2005年12月7日

于日读一卷书屋

注:《切韵研究史稿》,作者龙庄伟,河北省副省长,民盟河北省委主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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