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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鲁新:一个人与一条路

2006-06-30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朱海燕 我有话说

编者按

当这条钢铁大动脉穿过稀薄的空气,第一次延伸到雪域高原――西藏,这片广袤的古老大陆与祖国内地的距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切近。

当梦想实现,当荣光降临,他的青春和汗水,早已融进高原的冻土,早已刻入西藏的记忆。天路苍茫。

天路像一条长长的哈达,连接着内地人民和西藏人民的心,连接着内地人民和西藏人民的幸福,连接着内地人民和西藏人民的未来。一个人。一条路。一个故事。一个传奇。

“一生只干一件事,一生干成一件事”

2006年6月底,离党的85岁生日还有几天,中华全国总工会向青藏铁路建设工地追加一枚“全国五一劳动奖章”的指标,给一位为青藏铁路建设作出重大贡献的人。这个人就是张鲁新。

本年度的“全国五一劳动奖章”授奖已经结束,追加的特殊指标,能够落在张鲁新名下,可见,他绝非等闲之辈。

张鲁新,著名冻土科学家,1947年11月生于河北宁津。1970年毕业于唐山铁道学院,即今天的西南交通大学,主攻铁道工程地质专业,现任青藏铁路建设总指挥部专家咨询组组长,中科院研究生院博士生导师,兰州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虽然,我与张鲁新是多年至交,但是,当我接受了光明日报《人物》版的约稿后,我还是与远在昆仑山下的张鲁新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通话。

 张鲁新说:“今年7月1日,经过铁路建设者和众多科技工作者多年奋战,青藏铁路就要开通了,与成千上万名建设者一样,我非常自豪和兴奋。我这一生只干了一件事,这件事就是青藏铁路;我这一生只干成了一件事,这件事,也是青藏铁路。此刻,我可以欣慰地告诉我的老师和同事,他们当年奋斗了大半辈子而未竟的事业,终于在我手上实现了,青藏铁路这条‘断头’的铁路乘着科技的东风,总算?过了500多公里的冻土地带,胜利抵达西藏自治区首府拉萨。”

说到这里,张鲁新越来越激动,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小,最后竟饮泣起来。我知道,一个人一旦遇到最大的欢乐,一定会有甜蜜的泪水相伴。青藏铁路从开始建设到最后通车,整整历时50年!为了“天路”向西延伸,几代铁路建设者,几代科学工作者,你挽着我的手,我搀着你的胳膊,在长满荆棘的道路上,跋涉了一程又一程!每一寸土壤里,都写着他们的劳动和创造;每一立方厘米的空气里,都充满了他们的欢乐和艰辛。

青藏铁路向西挺进的征途中,祖国也有累的时候,累了,工程便停下来,休息一段之后,再继续向西挺进;几番上马,几番下马。而冻土科学工作者们,却日以继夜、夜以继日地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原坚守――再坚守。

坚守的阵地上,红旗不倒;但人却越来越少。在漫长的等待中,在冻土的阵地上,最后,几乎是张鲁新一人孤军作战。

张鲁新说,在这一条人间天路上,他倾尽了毕生的精力,站在老师和同事们的肩膀上,终于把冻土科学导入了工程实践,托起了青藏铁路。

胜利时刻,他那欢乐的泪水中,怎能不掺杂着青藏高原的风雪冷雨和人生的酸甜苦辣呵!

“科学会为这条铁路保驾护航,而且做到万无一失!”

西藏是中国唯一不通铁路的地方。把铁路通向拉萨,是新中国几代领导集体非常关心的重大问题,是青藏两省区各族人民的热切期盼。

1998年,铁道部组织专家重点对青藏、滇藏铁路方案进行了预可行性研究。1999年底,铁道部副部长孙永福带队对滇藏铁路线路走向进行了实地考察。2000年7月,孙永福再次带队对青藏铁路走向进行考察,为中央提供铁路进藏的决策依据。

地处兰州的中铁西北研究所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即派冻土专家张鲁新连夜赶往格尔木,向孙永福汇报20多年来青藏高原永久性冻土地带的科研进展情况。

1978年,青藏铁路修至格尔木而中途下马,一个重要因素是――冻土区筑路技术问题得不到解决。工程下马后,作为冻土科学研究的中坚人物,张鲁新仍坚持冻土科研。在这20多年里,孙永福是第一个听取他汇报的党的高级干部。张鲁新想,他一定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陈述理由,促使青藏铁路上马西进。

汇报的人很多。直到上午十一点半,才轮到张鲁新发言。他发言很快,必须很快!他想把憋在心里的千言万语,在半小时内讲完――因为吃饭的时间快到了。

孙永福说:“你讲慢些,把这20多年的研究战果都讲出来,把你们科学家在风雪高原科研的酸甜苦辣都讲出来。你们科研能坚持几十年,我听几个小时还不行吗?不听完你汇报,我们就不散会。”

张鲁新说:“从上世纪60年代初,我国老一辈科研人员在区域冻土、冻土物理和力学、冻土工程领域的研究成果,为青藏铁路跨越冻土区奠定了技术基础。那时,铁道部在海拔4700多米的风火山下,建立了冻土变化观测站,40余年,积累了1200多万个宝贵数据。青藏铁路如果上马,完全可以应用40年来的研究成果,去指导施工。”

张鲁新说:“青藏铁路不同于国外的一些冻土工程,一是它处于高原,二是冻土地带长,达550公里。加上高原地质结构运动频繁,具有地温高,厚度薄,热融发育等特点,对气温变化反应非常敏感。因此,我们必须根据冻土状况的不同,采取不同的工程措施。在稳定的冻土地段,可采取片石路基结构、碎石护坡结构,同时采用热棒路基结构;对于极不稳定的多年冻土地段,可采取以桥代路的工程结构。”

张鲁新说:“总体来说,冷却路基,减少传入路基的热量,让冻土冻得更实,保证多年冻土的稳定性,才是保证路基稳定性的可靠途径。”

张鲁新发言后,孙永福高兴地说:“老张,你给我们上了很好的一课,对青藏铁路上马,我们更有信心了。”

第二天,孙永福要沿青藏公路进入西藏,在风火山他将短暂停留,考察一段冻土区的试验路基。张鲁新得知消息后,连夜乘出租车,行程300多公里,先于孙永福5小时赶至风火山。上午11点,当孙永福来到海拔4800米的试验基地时,抬头便看见了张鲁新。他有些吃惊:“你怎么赶来了?”张鲁新笑答:“科技要先行,科学工作者若是落在了后面,青藏铁路还能上马吗?”

寒风刺骨。雪花飞旋。张鲁新在风雪中一项一项地向孙永福介绍了20多年来的科学试验结果。他坚定地向孙永福表示:“青藏铁路上马西进的日子到了,科学会为高原这条新生的铁路保驾护航,而且能做到万无一失!”

他要做中国的保尔

张鲁新出身于书香门第,由叔叔――我国著名油画家、中央美术学院教授林岗先生抚养成人。他一生最崇拜的人物,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主人公保尔・柯察金。这部书,最少被他看了20遍以上。至今,他的书架上还放着这部书的四个版本。

我多次采访张鲁新,他兴奋时可以大段大段背诵这部书的原文。张鲁新说:“保尔干革命苦不苦?比我们现在苦多了,但我追求的就是保尔的那种生活。人活在世上,不是非要成名成家不可,但一定要努力,要有目标。人,不是为自己活着,而是要为社会作出贡献,这样才能对一生作出完美的交待。”

1970年夏天,张鲁新毕业后,因为有保尔精神的支撑,他要求到最远的地方去,结果被分配到了齐齐哈尔铁路局最远的地方塔河。因为塔河寒冷,他开始接触铁路冻土工程。

1973年冬天,在一次多年冻土研究会上,他认识了来自兰州冰川冻土研究所的冻土专家徐学祖。徐学祖对他说:“你要想成为冻土地质学家,必须走向青藏高原,只有青藏高原的高度,才能把你送上一个科学的高度。”

这年冬天,毛泽东会见了来自喜马拉雅山那边的客人――尼泊尔国王比兰德拉。毛泽东提出要把铁路修到拉萨,修到中尼边境去。这给张鲁新以极大的鼓舞,他想到青藏高原去,把风雪千里铁路线,作为建功立业的战场。

1974年冬,刚刚结婚7天的张鲁新,便与新婚妻子李郁芬告别,调到了兰州铁道科学研究院西北研究所,把妻子留在了大兴安岭。到兰州后,没有停留,旋即,他以青藏铁路多年冻土分布与特征研究课题组组长的身份,带领其他科研人员一道,走上了高原。

5000米的高原从来缺氧,5000年的文明从不缺氧。张鲁新说,那时高原生活苦不堪言,如果心中没有一位永远活着的保尔在激励、支撑着他,就是10个张鲁新也当了逃兵。

他在高原上曾多次一天一夜没吃一顿饭,在试验场一蹲就是30多个小时。他年年在3月底走上高原,12月底才走下高原,在漫长寂寞的日子里,人比白毛女还要难熬。最长的一次,他一年零一个月没有走下唐古拉。

1975年3月,张鲁新一行来到了海拔4800米的五道梁。民谚曰“到了五道梁,哭爹又喊娘”。那里的风很大,刮得地面上长不出一根草来。一天夜里,张鲁新突然被冻醒,他发现帐篷不见了,九级大风把帐篷吹得不知去向,被子上的雪冻成了冰碴子。就是在这天,张鲁新写了一首《科考队员之歌》,并自己谱了曲。

1976年8月,张鲁新和中科院冰川冻土所的同志,组成青藏铁路冻土队东线分队,在无人区进行科考。他们在一条无名河边安营扎寨,羊肉都长了绿毛,只有在水里泡上几天,刮掉一层之后才能吃。一天,张鲁新和另外两名同志带上地图和工具,步行几十公里去进行地质测绘填图。不料,一场暴风雪突然袭来,搅得昏天暗地,他们完全迷失了方向。

暴风雪停止了,乌云没有散去,草原静得吓人,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声音。他们不知东西南北地摸着。他们意识到越走越远了,正一步一步地步入死亡境地。他们不敢走了,蜷缩在一个山坳里,等待救援。白天过去了,黑夜来了;送走黑夜,又是白天。死神在向他们逼近……

现任中科院院士的程国栋当时也在这个科考分队中。程国栋久等不见张鲁新三人归来,急忙带人寻找。同志们打着火把,在空旷的荒原里高喊着张鲁新的名字……

张鲁新他们听到了同志们的呼喊,但饥饿和缺氧使他们无力回应。在这生死攸关之际,幸亏一个同事身上还有一个纸烟盒和最后三根火柴。他们把纸烟盒撕成三条,当最后一条烟盒纸点燃时,蹿起的火苗,终于被程国栋等人发现。从死亡线上,他们为未来的青藏铁路救回一个科技掌舵人。

张鲁新也曾遭到土匪的抢劫,因身上没有什么财物而躲过一劫;曾因食物中毒,吐了两天两夜。张鲁新说,那时,他很少生病,因为条件艰苦,没钱买药,即使生了病,一咬牙,也就挺过来了。

唐古拉是埋葬了多少阳光,埋葬了多少年华,埋葬了多少骆驼的地方。自然它也是张鲁新铁打的冤家。一次他外出勘察,途经唐古拉山,大雪封山,雪有半尺多厚,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司机吓得不敢前进。张鲁新说:“你不开车,我们两人都会冻死在山上,你开车走,虽有危险,我们可以险中求生。”这样,张鲁新在前面?雪探路,司机开车,在风雪中跋涉了30多公里,终于冲出了死神的魔掌。

第一代冻土学家童伯良、周幼吾、吴紫汪等一批老同志退居二线之后,张鲁新便成为冻土科研前线的领军人物。但是他并不知道,青藏铁路何时上马?什么时间,希望的光芒才能照亮他的那片用武之地?

那时,张鲁新以严谨的科学态度,参与了多项冻土课题的研究。从1978年3月开始,他先后任铁道科学研究院西北研究所冻土路基专业组、冻土力学专业组副组长,先后主持冻土路基、冻土力学课题四项。他参与主持的“多年冻土地区锚杆长期抗拔力的研究”填补了国内空白。

站着,就是路标;躺下,便是路基

也许你不会想到,像张鲁新这样的高原“保尔”也当了一次逃兵。

1988年,山东济南修建国际机场,因为机场跑道软土地基问题克服不了,有关部门想到了张鲁新,让他出昆仑而下山东,任济南国际机场工程指挥部专家组组长。张鲁新离开兰州时,铁道科学研究院西北所所长黄小铭哭着对他说:“青藏铁路的冻土研究,才划了一个逗号,你怎么就走了?你不应该去当逃兵!”黄小铭把张鲁新送到火车站,他说:“我知道你寻找的是挑战性的环境,但是,对你最大的挑战,是青藏铁路的冻土研究。无论什么时候,你想回就回,西北所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张鲁新来到了山东。他主持了济南机场真空预压法加固机场跑道软土地基的试验工程,为山东省的重点工程解决了重大技术问题。山东方面动员张鲁新留在济南,并解决了全家户口,分了房子,给他的妻子李郁芬安排了工作,并解决了孩子的入学问题,组织还准备将张鲁新安排到济南地矿局做领导工作。

1990年的一天,张鲁新到济南齐鲁宾馆开会,山东电视台播放了一部风光纪录片《西藏的诱惑》,当那曲草原,唐古拉雪山,沱沱河的涓涓细流又一次进入他的视野之中,他十几年的青春、智慧和心血,都献给的那一片广袤的山川,如今离他是多么的遥远啊!

想到这里,张鲁新的泪水夺眶而出,继而泣不成声。

望着他那夺眶的泪雨,山东方面的领导非常理解,看来留住他这个人,也留不住他的心了。

那天夜里,张鲁新彻夜未眠。他想到风火山观测站的周怀珍老人,他们曾同属于铁道科学研究院西北研究所,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周怀珍就仅带着一个徒弟到风火山观测站工作。他为青藏铁路的冻土研究提供了上千万的可靠数据。周怀珍对张鲁新说:“为建设青藏铁路,再苦,我都能坚持到底。”张鲁新称周怀珍为“老坚持”;周怀珍则称张鲁新为“小坚决”。他们两人决心用两代人的“坚持”和“坚决”,去迎接青藏铁路上马的日子。

第二天一早,张鲁新将要求调回兰州的报告递交济南有关部门。

几天之后,他回到兰州,旋即去青海。在赴格尔木的列车上,张鲁新遇到一位地质勘察队员,手里捧读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张鲁新了解到,这位地质勘察队员在高原比他的时间还长,生活还苦,而且老婆孩子都在陕北农村,每月所剩工资全部寄回家,仍然不能使这个家庭摆脱贫困。张鲁新问他:“你对自己的选择后悔不后悔?”他说:“永不后悔!”

这使张鲁新受到一次极大的震撼,他说:“平时,我以为自己是新时代的‘保尔’了,一比人家,我才感到自己矮了半截。”从那时起,张鲁新下定决心:我不能离开青藏高原,这里是我事业的起源,这里诠释着生命的意义,我站着,就是路标;我躺下,便是路基,一定要把青藏铁路修到拉萨去,实现几代冻土科学工作者的理想。

当国务院总理朱?基宣布青藏铁路正式开工时,张鲁新哭了

青藏铁路是一条中华民族的神经,从时代热气腾腾的呼吸里,一直延伸到历史深处,让党放不下,让人民放不下。

1994年,中央第三次西藏工作会议之后,青藏铁路的建设再次被提上议事日程。2000年下半年,铁道部、国家计委关于青藏铁路上马的会议频繁召开。张鲁新作为唯一一个研究青藏铁路冻土问题的专家,先后3次参加了青藏铁路立项论证会。在一次会上,有人表示反对,认为青藏铁路海拔太高,人上不去,无法施工。张鲁新立刻站了起来拍着胸脯说:“你们看看我,我在那里生活工作快30年了,身体不是很棒吗?”他用亲身经历告诉人们,青藏高原并不可怕,人,在那里可以生活和工作。

2001年6月29日,青藏铁路格尔木至拉萨段胜利开工。张鲁新被铁道部聘为青藏铁路建设总指挥部专家咨询组组长,负责重大技术问题的技术咨询和决策。

这天上午,在格尔木南山口,当国务院总理朱?基宣布青藏铁路正式开工时,张鲁新顿时哭了起来。他激动万分。老师和同学们终于看到了这一天,几代冻土科学工作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为这一天,他张鲁新在高原整整奋斗了20多个春秋啊。昆仑山,风火山,唐古拉,楚玛尔河,沱沱河,通天河,这些被人们称为“生命禁区”的绝地,哪一处不是他的精神家园呵!今天,他能有机会在举世瞩目的青藏铁路建设中,去实现当一位优秀的地质学家,当一位优秀的冻土学家的远大抱负,是多么的光荣和自豪!

2001年11月,青藏铁路上马后不久,北京一家媒体报道了《科学家遇到卡脖子难题,青藏铁路急寻“解冻良方”》的消息,引起党中央、国务院高层的重视。国务院领导询问孙永福。孙永福又急忙电召张鲁新进京汇报。他向孙永福力陈他的看法,结论是:冻土难题在理论和实践上都是可以解决的。

孙永福问:“你敢拍胸脯?”张鲁新答:“我敢拍胸脯!”孙永福又问:“你敢立军令状?”张鲁新答:“我敢立军令状。”

一个科学家,把他的生命、党性都作为砝码押在了青藏线上,他还有什么责任不敢承担呢!孙永福微微一笑:“有你这种态度,我就敢在中央和国务院领导面前说硬话了。”

他这样向孙永福表态,并非一时心血来潮,其理论根据是建立在几代冻土科研工作者大量科学研究之上的。

张鲁新说,在多年冻土区修建铁路是世界性的工程难题。尤其是青藏铁路穿越的冻土地带又是多年冻土最发育的地区。但并不是没有办法克服。他出任青藏铁路专家咨询组组长后,制订了勘察、设计和施工暂行规定,为工程建设提供规范性依据;从高原多年冻土特点出发,提出了评价多年冻土热稳定性的工程分类方法;考虑全球气候变化的影响,采用综合勘探方法和主动降温措施,推行机械化施工,合理安排作业工序,减少对多年冻土的扰动。

张鲁新还提出了“多年冻土地温分区”的理论,侧重对多年冻土含冰特征进行划分和描述,比较直观地反映出多年冻土地下冰的分布特征;提出了反映铁路冻土类型特点的青藏高原多年冻土分布标准,并由此选择冻土路基的设计。

张鲁新还提出冻土区修建铁路主动降温的建设理念。在多年冻土区建设铁路,关键在于保护冻土地基不发生融化和退化,使工程结构置于稳固的地基上。要确立“主动降温、冷却地基、保护冻土”的设计理念,利用天然冷能保护多年冻土。通过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在多年冻土工程设计上实现三大转变,即:对冻土环境分析由静态转变为动态;对冻土保护由被动保温变为主动降温;对冻土治理由单一措施转变为多管齐下、综合施治,使地基始终处于冻结状态。

在张鲁新的建议下,在青藏铁路开工之前,各施工单位借鉴国内外冻土工程理论研究成果和实践经验,在青藏铁路多年冻土地段,选取了清水河、北麓河、沱沱河、安多四处路桥工程以及昆仑山、风火山隧道工程共6个最具代表性的多年冻土地段,先行建设冻土工程试验段,针对多年冻土工程问题展开系统的自主创新研究。

通过大量试验研究和理论分析、对冻土在外界条件下的变化过程及对路基变形的影响规律的研究,张鲁新对冻土又有了新的认识,针对不同冻土条件,他创新提出一整套多年冻土工程措施。

2004年9月,第六届国际多年冻土工程会议在兰州召开,会后,世界各国的冻土科学家对青藏铁路冻土地带的施工进行全面考评。专家一致认为,青藏铁路建设解决冻土工程问题取得了惊人的进展,采取的主要工程措施可靠,能够保证路桥隧涵安全稳定,在多年冻土工程领域走在了世界前列。在这方面,张鲁新的贡献可谓是功勋至伟。

他人格的高度,就是昆仑的高度;他是扛着太阳来寻找青藏铁路的

这些年,为了青藏铁路,张鲁新把青春留给了风雪昆仑。然而,作为一个丈夫,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儿子,他对妻子、儿子、母亲的奉献太少了。

妻子李郁芬和他结婚7天,两人便分开了,后来虽然调到兰州,但兰州距昆仑山还有千山万水之遥,一年最多只能团聚3个月。一次,邻居批评张鲁新说:“你好狠心呀,一年四季不在家,妻子去买粮,一手打伞,一手提粮,打伞的臂弯里还搂着儿子,负重爬六楼,你心疼不心疼?”

儿子张楠,1978年出生。刚满月,张鲁新就上了唐古拉,到1980年春节他下山时,儿子都会到处跑了,亲生的儿子对着陌生的爸爸直喊“叔叔”。

作为科学家,他的确对家庭欠下了很多很多。但他对得起祖国,对得起西藏,对得起他从事的科学事业。他是扛着信念来寻找青藏铁路的,他人格的高度,就是昆仑的高度;他是扛着太阳来寻找青藏铁路的,吃再多的苦,都是一种幸福。

他的叔叔林岗和婶娘庞涛都是著名画家,抚养了张鲁新,但并不了解张鲁新。今年春节,当他们收看了山东电视台关于张鲁新的纪录片《轨迹》之后,林岗老人激动地哭了,他说:“我们家出了大名人了,出了大英雄了,出了一个国家有用的人了。新儿,真不容易,这些年他怎么能够忍受寂寞,怎么能够抵制诱惑,在那里爬冰卧雪地坚守了几十年啊?”

党和人民对张鲁新的贡献作出极高的评价。2004年4月7日,在青藏铁路建设先进单位和先进个人颁奖大会上,铁道部部长刘志军向国务院副总理曾培炎介绍说:“张鲁新同志是冻土专家,他在青藏铁路建设中为攻克冻土这一世界性难题立下了大功。”

曾培炎将火车头奖章颁发给张鲁新后,亲切地握住张鲁新的手说:“这是祖国和人民对你的奖赏啊!”

张鲁新的贡献,得到了学界的好评。2004年9月6日,在第六届国际多年冻土工程会议上,中国冻土科学的奠基人,85岁的施雅风院士握住张鲁新的手说:“有你这样的领军人物,继承和发展冻土科学,这项事业会大有作为的。”

20066月30日
34期 总第34
责任编辑:
邓凯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主任陈宜瑜院士说:“青藏铁路的冻土难题的攻关,如果没有张鲁新教授,也许一事无成。是他把几代冻土科学家的理论导入了工程实践,让理论化成了一道彩虹。”中国科学院副院长李家洋也说:“没有张鲁新教授的贡献,可能就没有攻克冻土的成功。”

科技创新,是一个民族发展的灵魂,张鲁新的追求,又一次诠释了这一真理。

张鲁新,天路感谢你!西藏感谢你!

(作者系中国铁道建筑报总编辑,第六届范长江新闻奖获得者)

(照片为本报记者程伟光摄)

6月29日,本报副总编辑赵德润(左二)带领本报记者和新京报记者采访张鲁新(左三)。黎斐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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