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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的业余精神

2006-12-15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张柱林 我有话说
文学评论家张燕玲的很多散文都是写知识女性的成长,写她的自我观照,写她对东西方女性命运与心灵的感悟,写她对人性与世事的赞叹和质疑。她并非无意识、也非泥沙俱下,而是自觉而又纯粹地把个性带进了文学,个性的灵气渗透进了她所写的每一个字眼。张燕玲成功地写出了她自己,这是一件极度困难、充满神秘、使人不知如何
下手的事情。这里最关键的不是表现自己的困难,最困难的是成为自己。成为自己,就是成为一个有灵魂的人。这种灵魂,我们的内在生命,与外在的自我常常不吻合。在写出内在自我的同时,她又超越个人的小天地,把女性作为审美主体的意识带进自己的书写中,力图摆脱镜中之“我”,在不断的自我反思和完善中,进入一个更阔大的境界。

她所写的事物、人物,都和自己息息相关。南方平常的水萝卜,因为和她生命中的一些珍贵的记忆联系在一起而获得了新的意义(《水萝卜》)。一篇《望尽天涯》(《大家》2000、2),写母性的深沉与女性的挣扎,写一位母亲的疼痛,况味独特。在女儿的成长中,作者也发现和体验了生命的宽度和深度,发现了自己的个性。在这里不单纯是一种母性或女性之爱,更重要的是在作家所描述的独特体验及其裂隙之中所透出的普遍性,表现了作家超越于爱之上的对女性生命体验的传递。写祖母、女儿,写其他女性的故事,都是在写自己。同时,她写自己,实际上是关注整个女性的成长和命运,这样,张燕玲的文学世界不只局限在一己的生活中,格局很大,视野开阔。如写西湖,她不着墨于两个西湖的美景以及苏轼建的堤坝,也不写朝拜苏东坡,而是将自己对苏轼的钟情穿透在苏东坡巨大的身影背后,他的侍妾朝云身上(《朝云朝云》,见《文学报》1997、9、16,《散文选刊》1997、8等)。有多少人知道位卑无名的朝云?张燕玲为我们勾勒出这位美丽良善而富于才情的女子,唤醒对坡公爱情生活的回忆。罗丹的情人卡耶儿的命运很悲惨,她被榨取了青春和才华,最后又被剥夺了创作和正常生活的权利。作家怀着怎样的疼痛感写下了《地狱之门》(《大家》2000、2《散文选刊》2001、1)。作者不单深怀悲悯写下了对异国前代的女性悲惨命运的同情,同时也在控诉和质疑那产生悲剧的男权社会的不公和不义。她写茜茜公主(《维也纳森林的故事》见《作家》1999、12),那寻求真爱的美丽女人,并进而探讨人与自然的关系。在《耶鲁独秀》(《羊城晚报》2002、9、25,并入选多种年度优秀散文选本)中,她将注意力集中到一位活跃在西方的东方女性身上,作品的文化意蕴深厚。耶鲁是世界名校,可写的东西很多,张燕玲独具慧眼,从设计女生碑和越战墙的林樱(林徽茵的侄女)入手,写中华优秀女性的才情,写东西方文化的交融。除了对优秀女性的赞美外,更体现了作者对东西方文化的深厚理解。

正是在对女性命运的描述和探讨中,张燕玲展现了自己对人、社会、自然和文化的深入思考,而不是吟风弄月,绘花描草,炮制“美文”。她写的是知性散文,始终在散文中融入自己的思想。张燕玲不是“职业”的散文家,可她写得很有技术含量,注意张驰有度,像《此岸,彼岸》(《人民文学》2003、11,并入选多部年度优秀散文选本及2003年下半年“中国当代文学最新排行榜”)一篇,就是这种有法度的代表作。作者在这篇散文中,从台湾海峡对岸的基隆市的“中元祭”仪式写起,写到花莲的中元节,写到住着大陆去的老兵的“农民之家”,穿插其中一个老兵曾老伯的故事,最后写到文学。这篇文章所写到的此岸彼岸关系可分为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为现实地理包括政治地理意义上的两岸关系;第二个层次是宗教意义上的,现实人间的此岸与未来死后的天堂或地狱彼岸;第三个层次是文学隐喻意义上的,即将语言文字符号视为此岸,而其意义则在彼岸。《此岸,彼岸》因此获得了丰富的内涵,它将现实层面和宗教层面结合进文学层面,使文章成了一个严密的整体,收放自如。在《此岸,彼岸》和《0点废墟》等篇章里,作者的笔触已明显越出女性自我观照的视野,体现了一种深深的人文关怀,思索整个人类的命运,可以说是一种立足于大地的写作。

张燕玲的散文充满思索,言语中肯,有时激情四溢,有时凄婉悲怆,有时振聋发聩。她的获第二届中国女性文学奖的散文集《静默世界》(河北教育出版社)即为8本“女学人文化随笔”之一,新近出版的《此岸,彼岸》则为河南文艺出版社5本“知识女性文丛”之一,与丛书其他女文学评论家一样,散文也不是她唯一有成就的领域,她是一位文学评论家和编辑家。以这样的身份来写散文,视野自然与别人不同。也就是说,这样的写作常常就是智慧本身的一种展现,是今天知识女性散文写作中颇具知性、富于才情和个性的写作。从文学史看,散文写得好的人并不是职业散文家,或者说只会写散文的人,他们从不为写作散文而写散文。好的散文作家是无意中诞生的,他们是业余的散文家。张燕玲的散文也是一种“余墨”。散文在她是一种业余生活,是带有超越色彩的。这样,她写散文,常常写的是真情实感,没有滥情和矫情。她的散文充满了知性、反省和质询。当今的时代,知识领域的专业划分越来越狭隘,文体界限也越来越分明。萨伊德因此在《知识分子论》中大声疾呼一种知识的“业余性”:“所谓业余性就是,不为利益或奖赏所动,只是为了喜爱和不可抹煞的兴趣,而这些喜爱与兴趣在于更远大的景象,越过界线和障碍达成联系,拒绝被某个专长所束缚,不顾一个行业的限制而喜好众多的观念和价值。”在散文创作中,我们需要这种业余性。读了张燕玲的散文,就更感到了提倡散文中的业余精神的重要和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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