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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林斤澜说》

2007-01-19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刘庆邦 我有话说

林斤澜先生是1923年生人,今年说话就84岁了。3年多前,温州作家程绍国兄弟从温州到北京来,在西便门附近的一家小酒馆请林老喝酒,为林老祝八十大寿。说是祝寿,事情并不隆重,只是三几个晚辈,陪林老喝点小酒,聊聊

天而已。林老从年轻时候就喜欢喝酒,但因年纪大了,平时被大夫和家人管制,不准多喝。祝寿那晚灯火璀璨,林老没了束缚,喝得兴致很高,我拿满杯敬林老,请他喝一点意思意思就行了,但他见我把一杯酒喝干了,说那不行,他也要喝干,说罢一饮而尽,颇有些不减当年的豪气。

酒酣之际,我悄悄对绍国说:“你应该写一部林老的传记。”绍国与林老同是温州人,交往甚多,由他来写林老的传记是最合适的。不记得绍国当时说了什么。事后我想,或许绍国早有此念,并做着准备工作,我的建议完全是多余的。大约过了一二年,便看见绍国写林老的文章开始在《当代》连载。载一篇我读一篇,有时林老还没看见,我先看见了,就打电话告诉他。现在,绍国把所有文章都集中起来,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近30万字的《林斤澜说》,构成了一部厚重独特的林斤澜传记。

我在书中读到了当代文学和当代文坛的历史。这些历史虽然都与林斤澜有关,只是历史的一个侧面,但它的史料价值是不容忽视的。或许正是以人带史,以传写史,才使史料更生动,更富有细节性,更翔实,也更符合文史资料的性质。这段历史的跨度不是很长,我们与林斤澜那代人的相距也不是太远,但隔代如隔天,他们所饱受的患难实在让人惊心。是不是可以这样说,那一时期的文人所遭遇到的大面积的严酷打击是前所未有的。每每读到沈从文、老舍、高晓声等作家的不幸,感叹之余,常常庆幸我们赶上了好时候,对目前的境遇和时光备加珍惜。

我又读到一个善良的人,一个高尚的人,这个人就是林斤澜。善良不是什么新鲜和有力度的词,可我想不出更好更恰当的词来推崇林老。林老修德养善,慈善为怀,与人为善,善臻至境。善,贯穿在林斤澜起伏跌宕的人生过程当中,仿佛已溶进他的血液,成为他血液因素的一部分,谁想让他不善都不行。在那大鸣大放大揭发大批判的荒唐岁月,林斤澜从没有揭发过谁、批斗过谁,能做到这一点实属不易。然而却有人揭发批斗过林老,也有人以很严重的罪名陷害过他,林斤澜不但原谅了他们,还说他们都是值得同情的人,这需要多么大的慈悲和多么宽广的胸怀!

我还读到了作家的心。林老是一位至善的仁者,但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好好先生。恰恰相反,林斤澜是一位坚韧顽强、极有原则立场和极具批判锋芒的作家,这在他的每一篇风骨独特的作品里都能体现出来。林老对我说过,当一个作家没什么,重要的一条,必须做到独立思考,独立表达。如果不能“独立”,宁可不写。在“文革”中,林斤澜什么都没写。别人劝他写,他也不写。直到可以独立表达了,他才重新开始写。他严肃而深刻地表达着自己对世界的看法,可谓字字闪耀着毫不妥协的光辉。在有的人看来,林斤澜宽厚的为人和犀利的为文好像有些矛盾,其实两者互相超越,并相辅相成,在精神高处达到了完美的统一。我想这就是一个作家的心,一个真正作家的良心。

为写这部传记,程绍国付出了很多心血。倘是让我来写,我是不敢的,我怕我的心理解不了林老的心。绍国知难而进,勇敢地把这项事情承担下来,并尽量以自己的心理解林老的心,写得诚恳而有分寸。从这个意义说,通过这部书,我也看到了程绍国的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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