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月接到了5张请柬:一张是朋友的生日,4张是朋友娶儿媳或者嫁女。这样的人情请到你,若不去,你岂不是自己不给自己面子？所以,我只能向使自己愉快的方面来想:哦,去见见老朋友吧,如今生活节奏快,大家都忙,难得一聚。若不是这些请柬的到来,好些人你见都见不着呢。
只是一个月来5张请柬,嗯,也够我那个的。
今年结婚的年轻人特别多,其背后的原因倒不是年轻人要来扎堆赶热闹,而是他们的父母们,也就是老人或者半老不老的人,信禁忌,说明年是寡年,按老黄历上的说法是不易动婚姻,所以就要今年赶早动。再者明年是猪年,今年结婚,明年生个属猪的胖娃娃,那可是大喜事,老辈人相信猪的生肖好,属猪的娃娃命好。我们这代人皆已是知命之年,崽女一代也都二十大几,崽要讨媳妇,女要嫁人,都是时候了。
那天,我就去赶一个朋友娶儿媳的场子。那朋友站在喜宴厅的门外,五十五六的人了,一身西装革履,胸前挂朵大红花,脸上似乎还扑了脂粉,红得不大自然,却也十分喜气。见到他的人都大声嚷:怎么你自己倒像个新郎倌呢!嚷得他笑嘻嘻的,递烟,引座,同这个那个打着招呼,幸福得不得了。喜宴是在一家四星级的宾馆举办的。后来我才听得讲,赶在今年结婚的年轻人太多了,像星级宾馆这样有面子的地方,你要订结婚宴,起码要提前四五个月甚至更长时间。凡周末双休日或者节假日,或者逢八逢九这样的吉日,早被预订一空了。我这朋友订的是晚宴,如果要订中午的喜宴,那还得等一个多月。“等不及了，等不及了。”他解释道:“都快年底了,还等什么等。”
结婚本是人生大事,我以为须瓜熟蒂落。若是瓜未熟透,要赶着摘下来,这以后会生出什么故事来,只怕没人能知道。但如今的年轻人不会这样想,爱情本身就伴随着冲动,加上家中老辈一催,提前上阵也就无所谓的了。我听说如今有许多年轻人,结婚快,离婚也快。他们觉得自然,我当然也没有话说。
其实等不及的并非年轻人,而是像我朋友这样的家长。他们希望早日了掉自己的人生责任,希望早日抱到胖胖的“猪崽”,如此一来,一个知命之年的男人或女人,他或她的人生就算得是功德圆满了。这也是为什么我那朋友更像新郎倌的缘故。
还一个朋友嫁女。女孩年纪有二十七八了,她的新婚丈夫一看就比她小,至少小个四五岁。那男孩一脸稚气,然模样甚酷,有点像F4里那个愣头青的仔仔。朋友的老婆来给我敬酒,我问她,你妹子比你的郎崽要大一些吧?她连忙附在我耳边说:“快莫提起,讲不得。她喜欢,我们做大人的也没得办法。”她怕我一提,大家会注意到这一点,让她难堪。我也附在她耳边说,其实这也没什么,如今姐弟恋可是时髦得很呢。她一脸无奈的样子,道:“时是时髦,只是我们总觉得不大好,就怕将来……”我只能说你想得太远了,将来是他们的将来,你急什么急呢。
结婚也好生日也好,如今排场真是大,动辄就是三四十桌,人气酒气,一片蒸腾。这时候朋友们聚在一起,无端地要生出许多感慨来:崽女都成家立业了,我们焉能不老?而且这把年龄做生日,心理上也很矛盾,不做吧,怕是对自己不住;做吧,岂不等于提醒自己又老了一岁吗?所以“喝酒喝酒”,“干杯干杯”,把自己灌得人事不知,怕要快活一点。
如今的请柬也印得真是漂亮,尤其是结婚宴的请柬,还印有新郎新娘的婚纱照,璧人一对,天造地设,让你看了,觉得这个世界再也不是你的了,你只有凑热闹的份。你为何要凑热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