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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谒苏步青旧居

2007-04-27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瞿炜 我有话说

午后,忽然想起卧牛山下的苏步青旧居了。每一次去浙江平阳,与腾蛟堡擦肩而过,都是行路匆匆的样子,今次趁这好天气,一定要去看看。一路问过去,腾蛟堡当然无人不知,顺着田间的小路,于蜿蜒的乱石幽溪边,远远就看见了苏氏旧居的门庭在秋日的阳光下,静静地迎候着远道的客人,不由地想起当年苏老站在上海宅邸的门前向家乡客

人挥手送别的样子,那样的敦厚和蔼。

那是一个叫带溪的村庄,一代数学泰斗苏步青1902年出生在这里。远处是绵延的卧牛山,一条大溪从山下逶迤而过。如今的腾蛟堡镇古时居住着郑姓人家,叫“郑家堡”。后来随着闽南语系人的迁入逐渐增多,形成了他们主要的聚居地之一,于是依照闽南语的发音而演变成了腾蛟堡。这依山傍水的乡村仿佛一个易守难攻的峡谷,让一头卧牛高枕无忧。而从前的人们要出远门,或许是艰难的,遥远的山路崎岖而坎坷,但这并不能够阻止人们自由的意志。从这里走出去的人大多是有出息的,无论奇人怪人,都有一个个讲不完的故事,远的有南宋爱国诗人林景熙、南宋爱国将领薛昌荣,近代有太平天国将领白承恩、一代棋王谢侠逊,当代便是数学家苏步青和化学家苏步皋两兄弟了。

拜谒苏氏旧居要过一条大溪,当我走过那座长长的石板桥,心中悄然想起从前的一句诗:“藕花无数满汀洲”。我想,这清澈的溪水一定有很多动人的故事隐藏着,在绿色的水藻间晃动着耀眼的光泽。苏氏旧居是简洁而富有诗意的,那种典型的浙南民居的木质结构,在我看来尤其温馨,就像一个温柔的母亲静静地站在山下,看着求学的儿子远去的背影。老屋经过岁月的流逝,显然是陈旧了,幸亏有乡人的照料,还有园丁打扫着门前宽阔的院子。屋子里陈列着作为“东方第一位几何学家”的苏步青一生辉煌的业绩。但在这宁静的乡间,这样的辉煌业绩仿佛也沾染了道家清净的意境,颇有些出世的感觉。屋子的结构并不对称,一看便知不是同一时间里建筑完成的。据说苏步青的父亲当时拥有两亩土地,勉强可以维持生计,这使我想起印度诗人泰戈尔笔下的《两亩地》,但是显然那位印度农民的命运要悲惨得多,而苏步青的父亲经过多年的努力,终于有了12亩地,并建造了一片朴素的家园,在清朝末年动荡的现实中,他终归算一个辛勤而幸运的人了。随着积蓄的丰厚,一家人慢慢地扩建着自己的家。

旧居前开阔的院中有一棵枇杷树,四周绿树翠竹成荫。有趣的是院子一侧还有一棵榕树与

枇杷树共生,紫色的根须就像藤一样相互缠绕着,在温暖的阳光下紧紧地拥抱着黄土地。院中的另一侧还有一口水井,由于长期没有使用,显然已经干枯了,站在井畔想象着苏氏家族平常而快乐的生活场景,真觉得时间并不是一个绝对的暴君,有时候,它是那样能够理解人生的悲欢,它的利刃只刺向虚无的思想。

苏步青在这里度过了他的整个童年时光,直到15岁往温州中学就读,随后去日本留学。他对数学的贡献在世人看来可谓高山仰止,他的著作在国际科学界是不可多得的经典。而最受人敬爱的是他长达半个世纪的教学生涯,为祖国培育了一代又一代科学人才,中国最具开拓精神并在国际上赢得广泛声誉的数学家,几乎都出自他的门下。他对家乡的热爱亦深藏在他心中,他不仅是一位科学家,还是一位不错的诗人,他的诗歌作品大多表达了对家乡的怀恋。

这使我想起从这里诞生的南宋诗人林景熙,亦是这样一位侠义的人。当南宋灭亡时,元世祖仇恨南方悲烈的抵抗,并为了羞辱前朝的子民,竟发掘南宋在绍兴诸陵及大臣墓101座,将南宋皇帝的骸骨弃于荒野。林景熙于悲愤中,与友人化装成采药者与乞丐,冒死收得高宗与孝宗的骸骨葬于兰亭。这样的义举不仅需要勇气,也不仅是对前朝皇帝的忠诚,而是对整个国家的忠诚。忠诚,这是我们基本的信仰,而这样的信仰又常常遭到历史与现实的嘲弄,于是便成为我们心中最深处的悲哀。

还有一位从这里走出的一代棋王谢侠逊,面对日本铁蹄下的破碎山河,为宣传抗日,在《大公报》上发表与周恩来对弈的残局棋谱,题为“共抒国难”。

他们都是长寿的,棋王百岁,苏步青也是。小小一个腾蛟堡真是一个宝地啊。苏氏弟子好学成风,并都成就非凡,仅苏步青的子女中就有三位博士生导师。与我同行的朋友绕着旧居走了一圈,他笑着说要看看这里的风水。我站在井栏旁看着天上的云,想:这,大约与风水无关吧。四周一片宁静。

告别苏步青旧居时,正当薄暮,落日的远景在苍茫的卧牛山后不过盈尺的光景,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的缥缈。走过屋前的大溪,想象着从前的芦花在金赤的秋阳下摇曳,映红的水光与雪白的芦绒交错,那样的景色是伟大的。童年的苏步青每天上学走过的小路,忽地变成了一条宽阔的大道。我聆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这薄暮中走着,竟有些遥远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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