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私警察发现，集装箱口装载的正常申报进口的浅色羽绒
包只是伪装，里面的深色羽绒包才是走私进口的高品质羽绒。
一个年销售收入30亿元、出口创汇1.7亿多美元，被国家授予多项荣誉称号的大型龙头企业，居然是一个走私大户！杭州海关日前破获的羽绒走私大案，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摆在人们面前。当亚洲规模最大的羽毛羽绒加工企业――浙江柳桥羽毛有限公司被推上走私的被告席时，人们开始思考：如何破除行业潜规则，让企业在阳光下健康成长？
龙头企业走私引发行业地震
1月14日上午，浙江三弘国际羽毛有限公司的总经理、萧山羽绒行业协会副会长章军华看着案头摆着的公司年度营销报表，悬了近一年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数字显示，该公司2007年下半年销售收入1.6亿元，出口羽绒及其制品价值1.3亿元，比2006年同期分别增长14%和63%。回想起一年前由于羽绒行业龙头企业走私被查引发的那场羽绒行业大地震,他对记者坦言，他还是有点后怕:“那个时候真可以说是人心惶惶，大家担心明年的市场会更加难做。”
让章军华记忆犹新的“行业地震”开始于2006年岁末。
“当时，我们在市场调查过程中，陆续发现了一些线索，反映出萧山地区存在大规模羽绒走私现象。”侦办此案的杭州海关缉私局副局长、专案组组长丛兵说。经过对线索的进一步经营和分析，杭州海关缉私局很快将目光锁定在浙江柳桥羽毛有限公司。在对柳桥公司进口羽绒的大量数据作了深入分析、并连续20多天在上海口岸对其进口情况进行蹲点监控之后，柳桥公司的走私疑点越来越清晰，2006年10月25日，杭州海关缉私局成立专案组，正式对此案进行立案侦查。
通过历时一年多的侦查工作，缉私警察从几万份单证、上亿兆的电子数据与几百份问讯笔录中还原出一条完整的走私路径：从2001年至案发时，柳桥公司将国外采购的一般贸易进口羽绒伪报成“来料加工”,并在进口时辅以低报价格、规格，少报多进等手段，偷逃国家税款。
面对如山铁证，柳桥公司总经理傅妙兴交代了自己的走私经历：
2000年前后，柳桥公司经过多年经营，公司规模越来越大，加工能力日益提高，已从先前的向境外出售羽毛羽绒，变为从境外收购。于是，精明的傅妙兴在如何降低进口羽绒成本上动起了歪脑筋。在一次与一名台湾羽绒供货商的商谈中，傅妙兴悟出了一个降低成本的“好办法”：通过加工贸易渠道伪报进口羽绒含绒量。
凭着庞大的境外采购量，傅妙兴首先争取到了境外供货商的全力配合，数家韩国供货商和台湾供货商全力配合其走私活动。通常，柳桥公司在以传真形式与外商签订真实合同后，在外商的配合下，指使进口业务员编造虚假的“来料加工”合同，并据此骗取“来料加工”手册。在报关进口时，柳桥公司将高绒报成低绒，从而使接下来生产出来的大量成品绒脱离了海关监管。为了提防海关的查验，傅妙兴还要求境外供货商在每个装运羽绒的集装箱门口放置两层与报关规格、品名相符的低含绒量羽毛，以遮挡内部大量的高含绒量羽绒，这样，即便专家取样检查，这些低品质羽绒也掩盖住了集装箱内的“秘密”。同时，他还命人制作了全套的虚假入库单、出库单及仓库台账，并通过地下钱庄将问题钱款处理掉。
规则漏洞放大了一些企业的野心
一家本已拥有相当大市场的企业，一家顶着无数光环的行业龙头企业，为何偏离法律轨道，疯狂走私？傅妙兴说，是行业内的潜规则让他放弃了原则，实际上，是现有的一些规则漏洞放大了他的野心。
据调查，目前羽绒、羽毛规格存在国标、美标、日标、欧标等多重标准。同一羽绒，各国检测出的含绒量也会存在一定差异（差异率一般在2―4个百分点），并直接影响成交价格。以中国羽绒交易中心2007年5月14日行情为例，同样规格为90%的白鹅绒，采用日标和国标的商品价格相差约70元/千克。羽毛羽绒商品规格的多重标准，刺激着不法企业利用这一差异，多核保税料件或低报价格走私羽绒。
傅妙兴在回忆自己之所以动“歪脑筋”时说，“同行业其他公司所销售的羽绒价格普遍偏低，境外供货商说，那是因为他们懂得在进口羽毛过程中进行逃税。羽绒行业利润不高，竞争激烈，公司想要发展，只能跟着做。一做就收不了手了！”
据了解，目前我国从事羽绒行业的企业有3000多家，由于羽绒资源具有不可替代性，国际市场70%的羽绒都来自于中国。白热化的竞争导致的国际市场无序价格竞争，加大了企业自身的压力，并且羽绒加工行业还是个“看天吃饭”的行业，遇到暖冬那就是企业的“寒冬”了。企业的生存困境不难想象。
韩国羽毛世界有限公司总经理、傅妙兴的境外合作伙伴之一的沈某，在回答缉私警察关于为何要帮助柳桥公司走私的问题时说：“在我们做羽绒生意的圈子里，像柳桥公司这样向海关低报价格的情况很普遍，供货商按照买方要求制作虚假单证的情况也很正常。所以当时柳桥公司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也就答应了。”
参与侦办此案的杭州海关缉私局侦查科长吴伟民表示，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羽绒行业低报价格进行走私的情况确实比较普遍。“龙头企业因为自身的高信誉、规模化，拥有管理机关的信任，能更轻易地开展走私而不被察觉。正因如此，当走私成为业内公开的‘秘密’时，龙头企业受到的诱惑也远远大于一般的企业。”
如何拨开笼罩行业的阴影
案件成功侦破了，走私原因也找到了，但杭州海关的领导们却轻松不起来。如何帮助被走私阴影笼罩的萧山羽绒行业走出低谷，成了他们一直在思索的问题。
堵，不如疏。
针对羽绒行业是萧山地区的重要支柱产业、行业从业人员众多的特点，杭州海关在依法查处走私行为的同时，召集萧山地区羽绒行业加工贸易骨干企业及部分进出口经营单位负责人、财务会计和报关（核）员，通报羽绒行业存在的问题，鼓励企业主动检视自身经营行为中可能存在的问题和风险因素，并教授相关方法。
就这样，处于“风暴”中心的杭州萧山地区百余家羽绒生产企业，在海关的指导下纷纷开始自查自纠，掀起了一场以规范羽绒行业加工贸易为主旨的专项整治活动。同时，杭州海关派出相关专家对发现的问题一一给予指导，逐个解决。海关还联合浙江检验检疫局、浙江省国税局等多家单位，对萧山羽绒行业开展大规模的法律法规宣传教育活动。
“惩教结合”是参与行业自查的多数萧山羽绒从业企业的共同感受。“我们企业也参加了海关组织的各类培训，我感觉海关的这些措施对企业规范化管理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为行业的健康发展创造了很好的环境。”经历了行业风雨的章军华说道。
“打击走私，海关的立场很鲜明。浙江柳桥羽毛有限公司走私的羽绒总价值就达到人民币4亿多元，偷逃国家税款6633万元，这样的走私必须严打！”杭州海关缉私局局长赵建中表示，“但是打击仅仅是手段之一，不能因打击走私而毁了一个行业，海关的最终目的是希望通过打击、惩治与教育相结合，帮助行业逐步规范，实现市场秩序的重建。”
2007年10月31日，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浙江柳桥羽毛有限公司走私羽绒案作出一审判决：以走私普通货物罪判处被告单位浙江柳桥羽毛有限公司罚金人民币6633余万元，违法所得4000万元予以没收并上缴国库；以走私普通货物罪判处傅妙兴等5名被告人1至7年不等有期徒刑。
海关查获的柳桥集团的真、假两套单证和账目。
(本文照片均为俞晶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