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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寻拉谬的足迹

2008-03-03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本报驻日内瓦记者刘军 我有话说

冬意正浓。受沃州普伊镇朋友加贝尔夫妇之邀请,记者跟随他们去踏寻20世纪瑞士最杰出的法语作家、诗人夏尔-菲迪南・拉谬的足迹。在瑞士发行的200瑞士法朗货币上,一面是2007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拉沃梯田式葡萄园区,另一面就是拉谬的头像,可见拉谬在瑞士人心目中占据着何等举足轻重的地位。

拉谬1879年9月24日出生在洛桑市,1947年5月24日在洛桑附近拉沃地区的普伊镇去世,并被安葬在镇中的墓地。除了在巴黎求学外,拉谬的一生基本在以洛桑为中心,方圆十几公里的拉沃地区度过,实现了他“一生做沃州人”的夙愿。1904年,年轻的拉谬如同当时的许多同龄人一样,到法语文化的中心巴黎求学,获得文学博士学位。此间,除间或回到洛桑度假外,他在巴黎共生活了11年。也许是根深蒂固的沃州人的“顽固”性格使然,尽管拉谬深受法国文化影响,而且他本身就是法兰西文化的传承者,但他始终拒绝“巴黎化”,一生坚持使用具有瑞士沃州特色的语言风格来描绘家乡的自然风光和风俗人情,因此被文学界称为“瑞士乡土文学的先驱者”。

拉谬的出生地位于洛桑市中心繁华的利波纳广场附近的一座三层楼房,下面是店铺,上面是居民住宅,楼房两侧显著位置上挂着的纪念牌上写着“C-F拉谬1879年9月24日在这里出生”。100多年前的洛桑是个人口只有几万的小城市,顾拜旦还没有将奥林匹克总部迁到洛桑使这里成为举世闻名的“奥林匹克之都”。拉谬的父亲在这里经营着自己的店铺,一家人衣食无忧,属于当地的中产阶层。这天恰巧赶上周末集市,熙熙攘攘的人流从我们身旁走过,这恐怕是喜好安静写作与沉思的拉谬当年所无法想象的。20世纪初,拉谬的父母为“寻找安宁”卖掉商店,搬离这里,在洛桑北部几公里之外柴索村的一座农庄安顿下来。

这是一座典型的两层沃州农庄,属弗莱里家族所有,号“?园”(MONREPOS)。“憩园”面南背北,红色瓦顶,白色墙面。农庄左侧人居,右侧是牲畜圈和农具仓库。农庄南面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四周是肥沃的农田。这里是沃州政府划定的农业区,不能有商业和住宅建筑,除了远处传来的几声寒鸦叫声之外,四周一片寂静。农庄人居一侧,靠墙安置着一条斑驳的木长椅,据说当年拉谬曾常在这里望着森林静思,一些作品就是在这里酝酿的。那个时代,有钱人家更希望自己的孩子当律师或公证人,当作家很难成为有钱人,也很难养活家庭。但拉谬却选择了“挣钱不多而且没有前途”的写作为生。记者见到了农庄的主人弗莱里夫妇。弗莱里先生原先经营农庄,夫人是当地小学教师,现在他们都已经退休,将农庄转给儿子经营,他们夫妇则住在附近自己的别墅里。

弗莱里先生说,“憩园”由他们的祖父从拉谬的父母手中买下。当时的拉谬还是个名不见经传,在巴黎读书的普通大学生,只有假期才回来住,在这里生活的时间并不长。农庄是弗莱里家族购买的私人财产,并没有因拉谬曾在此住过而受到文化保护部门的“特殊关照”。不过,随着拉谬的成名,这里逐渐成为拉谬迷的圣地,经常有人来此探访。弗莱里先生承认,小时候并不喜欢拉谬的作品,因为“拉谬的作品不容易读懂,读起来很沉重”,但现在为当好拉谬的“精神导游”,他已经阅读了拉谬的大部分作品。他还告诉记者,洛桑市政府在南面的森林里为散步者修建了一座桥,曾想以就近的弗莱里家族命名,但弗莱里认为“自己不如拉谬有名”,坚持将桥命名为“拉谬桥”。“这算是我对拉谬的贡献吧”,弗莱里先生笑着说。

在弗莱里先生的邀请下,记者进入“憩园”参观。由于弗莱里先生的儿子不喜欢务农,并进入洛桑一家大型包装企业当学徒,虽然农庄拥有20公顷的土地,但实际上已经闲置起来。原先的牛棚和猪圈已经空空如也,存放牲畜过冬干草的顶仓变成了农具仓库。而人居的一侧正在进行内部装修,很快将成为一座乡村别墅。“憩园”已难觅拉谬的踪迹。

记者随后来到拉沃地区的德萨雷村。在穿越梯田式葡萄园的公路旁,记者见到了一座紧靠莱蒙湖畔的农舍。农舍以“人字”形的屋顶为界,别出心裁地粉刷成深浅两种颜色,左边浅颜色一侧有一块纪念牌,上面写着“拉谬1914年―1916年在这里生活”。拉谬1913年与画家塞西勒・塞利耶结婚,同年生下他们的独生女玛丽娅娜。1914年,拉谬决定从巴黎返回瑞士定居,因此,这座靠湖的农舍应该是拉谬回到故乡后的第一个居所。不论是位置还是景色,这里都为他创作提供了良好的条件:伸出的阳台下面就是湖水,举目四顾,三面为葡萄园,对面就是微波荡漾的湖面,湖对面就是连绵起伏的阿尔卑斯山。1915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拉谬通过指挥家埃尔耐斯特・安塞尔迈与来瑞士避难的俄罗斯音乐家斯特拉文斯基结识。从1910年起,斯特拉文斯基就多次到瑞士疗养,他创作的《火鸟》、《彼得鲁什卡》、《春之祭》等三部舞剧音乐奠定了他在世界乐坛的地位。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尤其是“十月革命”之后,作为“白俄”的斯特拉文斯基选择了瑞士为避难所,同时,其音乐也转向了新古典主义。

拉沃地区是瑞士著名的葡萄酒产区,葡萄园从湖畔一直延伸到几公里之外的山坡之上,葡萄园之间有蜘蛛网般的石台阶相连。从农舍向上几百米有一家面对莱蒙湖的酒馆,拉谬和斯特拉文斯基经常在此见面。我们可以想见,两个志趣相投的朋友,坐在酒馆的平台上,眼前是翠绿的葡萄园和雷蒙湖,品尝拉沃的葡萄酒,探讨人生。由拉谬创作,斯特拉文斯基作曲的著名的音乐剧《士兵的故事》就是在这家酒馆里酝酿而成的,在洛桑首演获得巨大成功,成为一段文学家与音乐家合作的佳话。

在普伊镇中心,记者来到了拉谬生活时间最长的“故居”,他从1920年直到1947年去世一直生活在这里,现在由他的女儿在此居住。扣响木门上的铁环,一位老年妇人打开门将我们迎进。她身材不高、体形消瘦、目光炯炯有神、思维清晰。从她有力的握手可以感觉到一股生命的力量。加贝尔先生介绍说,这就是拉谬先生的女儿玛丽娅娜,今年已经95岁!

玛丽娅娜得知记者的来意后,拾阶而上,来到二楼拉谬的“写作间”。玛丽娅娜说,自从父亲去世后,她一直没有触动这里的物品,因此,我们见到的仍是61年前拉谬去世时的原貌。房间低矮,大约只有20平方米,地上铺着暗红色的旧地毯。进门右侧有一张床椅,一半的面积堆着书籍,拉谬喜欢在这里看书、休息,有时还将腿放在床椅前的简易木桌上,桌上摆放着燃烧了一半的蜡烛,桌上两盒香烟已经变得干枯;靠湖一侧是拉谬的“写作桌”,窗台上摆放着拉谬儿时与父母的合影,冬日淡淡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桌上,坐在桌前可以眺望莱蒙湖和远处的阿尔卑斯群山,那时从窗到湖畔都是葡萄园,如今已经盖上了一些住宅,隔断了“拉谬时代的视野”;“写作桌”左侧是个书架,两尊由著名雕塑家卡基米雷蒙和贝纳日雕塑的拉谬头像雕塑摆放在上面,书架上还挂着拉谬的黑色毛呢大衣和毡帽,仿佛在等待着主人外出御寒冷……玛丽娅娜说,大概是受巴黎生活的影响,父亲非常爱在房间内贴壁纸,卧室是玫瑰色,餐厅是黄色,而“写作间”则是淡蓝色墙纸,与湖水相映成趣,也比较安静。随着时光的流逝,壁纸上的色彩早已脱落,呈现出灰白色,有些墙面因年久失修而出现水印。拉谬在这里居住的时间最长,而且绝大部分作品就是在这张“写作桌”上完成的。

玛丽娅娜说,父亲自称是“诗人”而不是“作家”,他对文字非常“计较”,往往使用不同的词汇和细节来描述一个场景,同时也是许多人认为拉谬作品“讲究”和“沉重”的原因。在玛丽娅娜眼里,父亲是个工作狂。每天早上8点从楼上下来写作,12点吃饭,下午两点重新开始写作直到晚饭。“父亲对我非常严厉,我不能带朋友来家里,更不能进入他的工作间,这样会打扰他写作,就连我儿子都不能进去,父亲喜欢安静,这也是他不愿意留在巴黎的原因”,玛丽娅娜说起60多年前的事,脸上露出微笑。记者问玛丽娅娜是否从父亲那里继承了写作的爱好。玛丽娅娜坚定地回答,她不喜欢写作,但父亲去世前希望她负责整理他的遗著,60多年来玛丽娅娜一直在做这件事,但是在自己的房间,因为“这里是父亲的房间,他一直在这里”。不仅玛丽娅娜,拉谬基金会、瑞士联邦和沃州文化部门都在整理拉谬的文化遗产,保证了拉谬的作品陆续在法国和瑞士出版。

玛丽娅娜回忆起拉谬与斯特拉文斯基的友谊。她说,两个家庭的关系非常好,她与斯特拉文斯基的孩子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她有时候到斯特拉文斯基家住上几天,有时也邀请斯特拉文斯基的孩子来家里小住。说到两人合作的音乐戏剧《士兵的故事》,玛丽娅娜说,他们的关系非常密切,所

以“想在一起做点事”,于是便诞生了《士兵的故事》。瑞士惟一的好处是没人干扰你“做事”。尽管95岁的高龄,她也时常担当“导游”的角色。一些学校还组织学生来家里参观。法国是拉谬的“成名之地”,而且许多作品在法国出版,因此,许多法国人也来此瞻仰。

尽管玛丽娅娜没有继承拉谬的“写作爱好”,但她的儿子当上了记者,现在已退休,仍以独立记者的身份时常在报纸、杂志上发表文章。玛丽娅娜笑着说,他和外祖父的行为举止非常相象,有时在花园看儿子散步,仿佛看见自己的父亲还活在人世。

告别了玛丽娅娜,记者来到镇中的墓地。60年前,这里还是荒郊野地,而现在已被层层的居民住宅所包围。夕阳西斜,只见一棵浓郁的柏树下有一座简单的墓穴,没有奢华的纪念碑,没有赞扬的文字,一块木制的十字架上写上“C.FRAMUZ”的名字,但拉谬却是这块墓地中被人们传诵最多,并将永远被人们记住的一代名流。

 

拉谬(左)与斯特拉文斯基

拉谬的墓穴

拉谬读书和休息的桌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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