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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归大熊猫(外一篇)

2008-03-28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方敏 我有话说

编者按:今年3月18日是中国汶川卧龙大熊猫生态保护区成立45周年。45年来,该保护区为抢救和保护大熊猫做了许多艰苦卓绝的工作,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绩。然而,据说现在全世界的野生大熊猫不到1000只,我们依然任重而道远!谨以此文提请社会的广泛关注,并歌颂在

保护区坚守的默默无闻的奉献者。

2003年7月8日  星期二   第1天

中国保护大熊猫研究中心大熊猫医院,安静中透出丝丝紧张。

祥祥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一动不动。

“体温36.2,正常!”“心律!正常!”

“体尺检查完毕,头长28,体长91,尾长21……情况正常!”

这是卧龙中心生态观察员李伟写的《大熊猫祥祥放归百日纪实》开篇,也是大熊猫祥祥放归野外计划实施的第一天。2001年1月,祥祥在卧龙中心出生,母亲是卧龙中心最美丽的皇后20号,爷爷则是声名显赫的英雄父亲盼盼。

祥祥的放归计划是循序渐进的。第一期是进入两万平方米的原始森林,祥祥挺高兴,天高地阔,丛林蓊郁,竹子茂密,还有一天两次送来的人工窝窝头。可是,一天两天三四天,人工窝窝头减少了,吃不饱了,追着饲养员也要不到了,祥祥就恼了,可着劲儿地吼,见了人就咬,还是要不到,饿得难受啊,只好自己找。

抬头不见低头见,山里吃的还不少,夏天有竹叶,秋天有秋笋,冬天嘛,人们来的次数又多了。为了多要点窝窝头,祥祥就给人们演节目:爬到雪坡上,屁股一梭滑下来。人们全乐了。三步两步又上去,连滚带爬滑下来。人们开心了。上上下下多少回,坐在地上喘粗气。祥祥可爱吧?给点奖励吧?没想到,还是没有用,吃的东西还在减少,吃不饱还得自己找。祥祥有点明白了,要自由自在就要靠自食其力,要广阔天地就没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2004年秋天,放归计划进入了第二期,祥祥也进入了20万平方米的大领地。天更高,山更大,森林更茂密,活动更自由,能吃苦的祥祥还是有福啊!可是,一月两月三四月,祥祥可就真的吃苦了。湿地上睡觉有草虱蚂蝗咬,祥祥不知道,吃了亏它才长记性,湿地不能当铺睡!狂风暴雨劈头盖脸打下来,躲哪里?祥祥还是不知道。进草地,钻竹林,贴树根,还是淋成落汤鸡。祥祥没有妈妈教,只能自己试着找,找啊找啊找啊找,躲进树洞岩洞就淋不着,这回记住了!

转眼又是春天了,人们几乎见不到了,窝窝头也一丁点都不给了。不给就拉倒,祥祥能吃能睡能玩能跳能打滚,用不着你们来打搅。祥祥长大了,独立了,20万平方米的天地也不够了,快把围墙拆了吧!

2006年春天,放归计划进入了第三期,祥祥被放到了五一棚的野山上,广阔天地任驰骋,野山野水野去吧,只是脖子上戴了无线电项圈,人们还是不放心啊。

2006年深秋,我专门来到五一棚山上看祥祥。卧龙中心的研究人员说,祥祥放野了,不喜欢人们去打搅,连他们也要靠无线电项圈才能找到祥祥的活动轨迹。他们还说,祥祥的活动轨迹很正常,活动范围在扩大,等到2007年春天,如果能和野外的熊猫联上姻,祥祥的野外放归就成功了。

但是,在2006年底我在网上见到了祥祥:祥祥在争夺领地的斗争中受伤了,背上的皮撕掉一大块,露着鲜红的血肉,白花花的骨头。医生还说,祥祥的两条后腿,两只耳朵,左侧胸腹腔,全被咬伤,趾骨全被咬断,肋骨也断了一根。

我赶快给卧龙中心的李伟发去一封信,祝愿勇敢的祥祥能度过难关。后来,听说祥祥伤好之后又回到野外,我又一次次地在心底祝福它化险为夷,等待它成功的消息。

没想到,我等来的竟是噩耗――祥祥在2007年的春天去世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祥祥走了,给同胞留下的是回归的理想,给人类留下的是放归的经验和教训。人们开始重新研究放归大熊猫的性别、地点和训练方式……

康康牧羊

康康是只大熊猫,三四岁,雌性,正是青春妙龄招蜂引蝶的好时光,它怎么就盯上了那群羊呢?

王朗山下有个康复村,村里有户农民养了30多只羊。天放亮,主人起床,羊圈开门,羊群就乌乌泱泱地上了山。吃草啊,喝水啊,长膘啊,自由自在地撒欢啊。天擦黑,主人种地归来,羊群又拥拥挤挤地进了圈。你靠我,我靠它,它靠墙,安安静静地睡觉吧。

但是,1999年11月3号,这天夜里可就怪了。先是羊圈里一阵阵的骚动,再是大羊小羊一声声的惨叫。天放亮,主人出来看究竟。圈门关得好好的,圈外也不见有脚印,圈内好像有动静。主人探头看,就傻了,一只大熊猫正骑在羊背上扇巴掌。地上还躺着3只羊,颈部流着血,脸上挂着伤,已经断了气。其余的20几只羊,又惊恐又无奈,挤在墙角直发抖。主人打开羊圈门,拿来棍子紧吆喝,就是不敢打,赶走就得了。

赶走就得了?还没完!主人扛着锄头上山坡,康康又来了。叫你吆喝我,吃掉你的玉米面。叫你拿棍子,吞掉你的南瓜汤。吃了喝了有劲了,上山替你去放羊。

天蓝蓝,水碧碧,草青青,受了一夜惊吓的羊群,刚刚吃饱肚皮缓过神,康康又来了:伙计们,我来了,昨晚的教训记住啦?今天都要听话哦。有牧羊的人,有牧羊的狗,为什么没有牧羊的大熊猫?我来带个头。站好了,听口令,我叫一声全散开,我叫两声就聚拢。

“咩――”康康一声叫,羊群站着直发愣。

“咩――咩――”康康叫两声,羊群撒开四蹄拼命跑。气呼呼,康康谁也追不上。

11月4号夜里,还是那家农民,还是那圈羊。一切都在预料中,只是损失更惨重。死了8只羊。康康更神气,打开圈门就逃跑。

咦,昨晚关圈门,没见有熊猫。只知道有披着羊皮的狼,不知道这不披羊皮的熊猫也像羊。赶紧报告吧,乡政府、林业局、保护区,就连北京的大熊猫专家也闻讯赶来了。

天擦黑,羊群进了圈,一张大网罩下来,牧羊的熊猫就被送到了牧羊场的熊猫馆。康康不叫也不闹,认栽吧。

没几天半夜里,康康翻墙逃跑了。又没几天半夜里,康康又回来了,直奔牧羊场,先找陈佑平。门关着,灯黑着,康康敲敲木头门:“嘿,哥们儿,你是保护的带头人,我是牧羊的带头猫,咱俩好商量。”

山风吹,雪花飘,屋里静悄悄,陈佑平下山没回来,屋里空荡荡。哼,伸出爪子抓烂门,让你成心躲康康!一扭头,饲养员的屋里亮着灯,4个人正在打扑克,黑桃圈、方块钩,热热闹闹在拱猪。喂,别拱了,再拱我就进去啦,吃掉你们的老母猪!

4个人你看我,我看他,想了半天才明白,下雪天,没吃的,康康它饿了。拿出几个红苹果,隔着门缝扔出去,吃饱了回去睡觉吧,有话明儿再说。

屋里的拱猪又开始了,屋外的康康又碰壁了。康康难道只会吃?康康是想去牧羊。你不理,他不睬,康康伤心了,踏着雪,迎着风,康康走远了,再不回来了。几天后,在竹根岔的大奔流,有人看见康康在活动。康康逆流往上走,好想淌过河;康康不停地往这边瞅,好想把话说。

康康想说什么呢?几年后,我才想明白:康康牧羊添烦恼,人类越位也一样。世间万物有定位,各就各位才会有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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