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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阳:一位“专家”引发的大讨论

2008-04-15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本报记者叶辉 我有话说

看完《率先融入杭州大都市加快建设生态新城区》调研报告,浙江省富阳市委书记徐文光有些激动:“这是我见到的最好最具操作性的调研报告!”他在全市党建工作会议上说。

然而这份“最好”报告的作者只是市委政研室一名工勤人员。即便这个工勤人员的“身份”,也还是市委书记行使权力的结果。当地人说:“

市委书记慧识千里马,小市民一文定终身。”

这一切都源于该市去年3月开始的解放思想大讨论。

经济大发展需要思想大解放

2006年12月,徐文光就任富阳市委书记,时年39岁。他就任市委书记后,提出了共建共享“富裕阳光之城”的战略构想。在这一战略构想的背后,是徐文光对富阳现实的思考。

富阳的经济实力位居全国百强县市第30位。但与周边比,工业不如萧山,农业不如临安,旅游不如淳安……产业发展重点未能充分结合独特的山水资源优势,工业形态低小散,粗放型经济导致的高耗能、高排放、高污染给富阳的环境和资源造成沉重的压力,面临产业转型、城市转型、发展战略转型。

徐文光认为,富阳的优势在于闻名古今的奇山秀水。“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吴均的《与朱元思书》对富阳山水的描述历千年而不衰;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更使人对富春山水赞叹不已。

富春山水是富阳最独特的战略资源。然而,这一优势却没能引起足够的重视。在科学发展观引领的新一轮发展浪潮到来之际,富阳该如何发展?与此同时,徐文光也发现,富阳的一些干部目光短浅、因循守旧,缺乏昂扬向上和积极进取的精神。

思想是行动的先导。徐文光决定开展一场解放思想大讨论。2007年3月,围绕“富裕阳光之城”的解放思想大讨论在富阳全市范围拉开序幕。

一文激起千层浪

徐文光喜欢上网。解放思想大讨论开展以后,人们纷纷就富阳的现状和发展前景各抒己见。特别是民间网站“富阳论坛”上更是热闹非凡。

5月中旬的一个夜晚,徐文光浏览“富阳论坛”时突然被一篇署名林继斌的文章吸引――《开发“两江湾”,打造富阳阳光“水城”》,作者创造性地将富春江江鹿山至东洲段江湾合称为“两江湾”,认为这是富阳最美的地方。富阳应以两江湾为主轴,构建阳光水城,并提出富阳应重视山水资源优势,打山水品牌的城市发展目标,富阳应进入“富春江时代”。

“好文章,好见识!”徐文光忍不住击节赞叹。利用富阳的山水资源,打山水品牌,这正是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富阳日报》随即转载了这篇文章。一文激起千层浪,林继斌关于开发两江湾的“万言书”发表后,在网上引起热议,有5000多人跟帖发表各自观点:富阳应发展符合实际的特色产业;富阳应利用良好的山水资源,发展与运动休闲有关的产业……随着讨论的深入,意见慢慢集中,共识渐成:富阳应立足环境、依托山水,不仅卖产品、更要“卖”山水,走山水路、打山水牌、建山水城,打造“运动休闲之城”。

一篇文章引发了一场热议,文章的作者林继斌是谁?徐文光开始找寻这位“专家”。

寻找“专家”林继斌

就在富阳市委办公室四处寻找文章作者时,市委书记心目中的“专家”正在浙江临海打工。

林继斌,1965年生,原富阳供销社职工,初中学历,2005年下岗后从事摄影和美工,常到富春江边的两个江湾取景。

林继斌喜读书,爱思考,业余爱好是城市建设和规划,读书偶有所得,便会记下。一日,他读到一句话:“当江穿城而过,那江就不是单纯的江了”,他怦然心动:富春江不就是一条穿城而过的江吗?这么好的自然条件,富阳应该发挥山水优势。心萌此念,他就富阳的环境资源和城市发展,开始动笔写作,时断时续写了近10个月。

2007年春节过后,林继斌决定外出打工。正值此时,全市解放思想大讨论开始,看到听到了市民发表的种种见解,他坐不住了,他想起了那篇没写完的文章。于是他推迟行程,找资料,磨观点,伏案创作,一干就是两个月。

5月15日,林继斌将完成的稿子发到“富阳论坛”上。第二天,他就前往临海打工。

他不知道,他的文章在富阳引起轩然大波,支持的,叫好的,质疑的……他的文章把大讨论推向高潮;他也不知道市委书记已发出寻找他的指示。

最后市委办公室通过派人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他。富阳市委外宣办主任严琦告诉记者:“当听说市委书记看到文章非常重视时,林继斌被吓了一大跳。”

伯乐的困惑

徐文光找林继斌就是希望用他。徐文光提议,把林继斌安排到市委政研室搞调研,市委常委会表示赞同,认为这样的人才应该不拘一格,用其所长。

但徐文光很快发现,即便作为市委书记,他也不能够想进人就进人。“领导拍脑袋说了算的时代已经结束,所有的决策都必须有制度,保证其不能拍脑袋。”他说。

市委办公室主任喻中汉向记者做了解释,要进市委机关,就要成为公务员。而现在的公务员是凡进必考,别无他途;而进事业单位的另一途径就是高学历人才引进。可林继斌既没学历,年龄也不符。经与人事部门反复研究,只能变通将其录用为机关工勤人员。

越来越规范的制度杜绝了破格之门。可解放思想也需要改革来配套,否则不就成了一句空话?“伯乐”困惑了。

去年10月8日,林继斌到市委政研室上班。他上班后接受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关于该市受降镇作为富阳融入杭州大都市的“桥头堡”,如何率先实现融入的调研课题。

“一文定终身”的消息在富阳迅速传开,有人赞赏,有人反对,有人质疑。“国外一个模特都可以竞选州长。我们发现了人才却不能用,‘林继斌现象’值得深思。”严琦说。

“能进能出,能上能下,这才能发挥人才的效用。”徐文光说,“我们需要规范,但岂能因规范而把任用人才的门堵死呢?”

当记者见到了林继斌时,他说自己到市委政研室工作是既激动又紧张。这中间还有个小插曲:林继斌上班后半个月左右,因工作压力大,闭门在家思考了一个礼拜,直到政研室主任章永南带着同事找上门才把他找到。

今年2月18日,他交出了上班后的第一份调研报告,也就是本文开头提到的那份报告。这篇近2万字的研究报告,凝聚着他4个月的心血。当听到书记肯定的评价时,他方才松了一口气。

迈向富春江时代

大讨论促进了思想的大解放。经过广泛讨论,该市确立了“四个一”的战略体系:一个城市品牌――富裕阳光之城;一个核心战略――融入大都市战略;一个主导工程――环境升级工程;一个特色定位――运动休闲之城,确定了“走山水路、打山水牌、建山水城”的发展理念。

为了更科学地发展,富阳市委委托中科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制订一个中长期发展战略规划。课题组广泛吸收了富阳各阶层的意见建议,汇集了富阳全社会的智慧。规划将富阳的山水作为核心资源,从现在到2030年,把富阳建设成为一个以“富裕阳光”为目标、以山水文化为底蕴、以现代产业为支撑、以运动休闲为特色的杭州大都市副中心。

大讨论中,许多批评意见直陈政府部门办事扯皮、效率低下的弊端。该市根据十七大提出要探索职能有机统一的大部门体制的精神,打破部门壁垒,实行按需统筹,成立计划统筹、规划统筹、公有资产运营等13个专门委员会,将相关部委办局组合在一起。这一改革避免了跨部门工作要上级协调而造成推诿扯皮的麻烦。且无意间与国务院大部委的改革不谋而合,率先成为大部委改革的县市版。

另一大改革是建立目标责任制和考核奖惩制,不以GDP论英雄,根据不同的区域功能定位、生产力布局要求以及市委市政府下达的专项任务,建立分层次分类型的考核办法,采取设定不同分值来具体区别不同发展类型的乡镇,让不同的乡镇都有奔头。更重要的是,通过考核“指挥棒”的导向调节,使乡镇因地制宜、各得其所,扬长避短、错位发展,形成区域统筹协调,全市“一盘棋”的生动局面。这一改革已引起广泛关注,有关部门认为,这种考核办法更能发挥各自乡镇的优势,有利于乡镇经济走上可持续发展的路子。

目前,富阳市的这场持续了8个多月的解放思想大讨论还在继续。对这场讨论,浙江省委常委、杭州市委书记王国平两次批示表示肯定。

“要冲破心理大山,突破思维峡谷,为富阳的发展放开手脚,大胆地想,大胆地闯,大胆地干。要不甘平庸,不甘安逸,不怕犯错误,不怕丢乌纱帽,率先解放思想,率先改造思维方式,在全市新一轮思想解放中带好头。”徐文光今年初在市委扩大会上说。

改革进程中有困惑、有障碍,但富阳人依旧雄心勃勃,迈向富春江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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