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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碑名叫“清风碑”

2008-11-19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本报记者 杨永林 我有话说

走进东英村,郭孝义家的院子显得破败寒酸,他家的房子是上世纪40年代祖辈留下的土坯房,三间房子一间做卧室,一间为过道,一间是厨房,5平方米多的卧室里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唯一的家电是台12英寸的黑白电视机。但东

英村80%的人家住进了新房,很多人家买了摩托车、三轮车甚至小汽车。

“东英村只要有一户村民的日子过不好,就是我这个书记没当好。”

2003年8月,东英村一带接连下了十几天雨,村里一些农户,包括郭孝义家的房屋,都禁不住长时间的水泡雨淋出现了险情。他每天都要不断地逐户察看灾情。聋哑人张彦翔家也在这次连阴雨中倒塌了,天一晴,郭孝义就带着村组干部帮他家盖房。盖到最后,差了几百块砖,郭孝义就叫人将自家院墙上的砖拉来了四五百块,直到他去世,他家的院墙明显比周围邻居家的矮了一截。

郭孝义的父亲说:“我娃要是不当村干部,闷着头过自己的日子,早就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富人了!”这也是东英村全体村民和战友们的共识。郭孝义是村上的“能人”,早年在部队时就多次受奖,并担任多年班长、副排长和代理排长。凭电焊手艺,当初就有人想出4000元的月工资雇他。可是,为了专心干好村里的事,他把自己当成了“脱产”干部,把家庭重担全都压在了妻子身上。为了一天能挣20元钱,郭孝义的妻子像男人一样,背40公斤一袋的水泥来来回回。短短半个月,后背上磨出了血泡。郭孝义常说:“东英村只要有一户村民的日子过不好,就是我这个书记没当好。”

郭孝义去世前两个月,在外工作的好友郭广学来到郭孝义家,看到他吃的是白面条煮白菜就说:“你还是个干部哩,稍微扒拉一下能成这样吗?”郭孝义一听脸色都变了,他扔掉筷子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共产党员能贪吗?”这也是他们好友间40多年来第一次红脸。

郭孝义去世时还穿着23年前当兵时的黄军装,上面已经是补丁摞补丁,旧得不能再旧了。乡亲们不愿看到他们的支书穿着这么破旧的衣服离开,就请求照相馆用电脑技术,把郭孝义遗像中的衣服换成了西装。郭孝义并不是真的穷到了连一件衣服也买不起的地步,他只是觉得自己欠家里太多,不能乱花妻子辛苦挣来的每一分钱。再说,他只要少花一次钱,就可能帮人一次。妻子说,孝义帮人已经上瘾了,见别人困难,他不帮一把,心里就难受。

“集体的事大于天,娃的生活费再缓几天”

郭孝义是个孝子,但他更是东英村人民的“儿子”。

当兵的时候,他本来有可能提干留在部队,但是就在他担任代理排长期间,他的爷爷患了重病,身边没人照顾。一边是自己的前途,一边是自己要赡养的老人,郭孝义毅然回到了亲人身边,悉心地照料老人。有一年叔祖母生病,他连着十多天守候床前,端饭熬药,照顾起居。叔祖母感慨地对邻里说:“我家孝义真真是个难得的孝子啊!”

2006年11月,东英村已经3个多月没有下过一次透雨,塬上的几百亩苹果受到干旱威胁,将严重影响来年的质量和产量。村上已经决定铺设水管浇灌,但又没钱买水管,郭孝义急得团团转。恰在这时,远在武汉上大学的女儿郭利萍也只有10多元生活费了,她几次打电话让家里寄点生活费,妈妈告诉女儿家里卖苹果攒下的1300元钱会让爸爸尽快寄过去的。

20日夜晚,郭孝义失眠了,他权衡之后对妻子说“集体的事大于天,管子铺不好全村的损失就大了,娃的生活费用再缓几天,先把卖苹果的钱拿出来买水管。”

21日凌晨5点多,他就揣着1300元带领4名村干部去韩城购买水管子。他们看好货、谈好价。中午回到村上后来不及吃饭,郭孝义又借了钱去韩城联系买水泵。再回来已经下午了,郭孝义又急急赶到与父母一起生活的弟弟家,看到眉头紧锁的儿子,老父亲掏出500元说:“快给利萍寄去吧。”老母亲看到儿子大半天没吃饭,要给他做饭,但儿子已经匆匆忙忙走了,而这一走就再没回来。

21日晚,郭孝义来到村民定亮家收合作医疗费,劳累饥饿的他嘴里啃着馒头就栽倒在桌子上睡着了,正在这时,货主打来电话说送货车陷到了离村5公里外路边沟里。郭孝义立即对身边的村会计郭同川说:“走,咱俩是公家人,就不麻烦别人了。”两人带着绳、锨等工具开着农用三轮车来到出事的山沟把货车从沟里拖了出来,郭同川开着农用三轮车拉着郭孝义往回返,在路过一个铁道岔口时,饿了一天肚子又累又冷的郭孝义从车上摔了下去,头重重地磕在道沿上,在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了最后两个字“管子”后,永远离开了他热爱着的土地。

德于忠厚,清于无私,满腔热血献乡梓;穷亦斯人,富亦斯人,齐天厚德耀后人。郭孝义死了,但他的精神没有死,一条汉子倒下去,一座丰碑立起来,东英村的村民们自发地在村口立了一座碑,碑上有大大的三个字:“清风碑”。

采访感言

郭孝义去世已经快两年了,但记者到东英村采访,提起郭书记来人们仍然热泪盈眶,许多人甚至失声痛哭。

郭喜民上有80多岁的老父亲,妻子患有精神疾病不能料理家务,是东英村第一贫困户。为了让郭喜民过上好日子,郭孝义千方百计,使郭喜民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郭喜民从心底里把孝义当成了自己的哥。见到记者后,郭喜民没说几句话便放声大哭:哥啊,你帮我栽树,你帮我打药,你帮我盖房,你还住在土屋里,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郭孝义去世后,许多外地的战友赶了过来,进入孝义的家,他们不相信能干的战友把日子过成了这样。走进东英村,记者也不相信那个看起来最为破烂的院子是村书记的家。郭孝义的家人对孝义生前的所作所为也不理解。但郭孝义去世后,看到人们不远千里赶来与全村人为孝义送行,看到十里八乡的乡亲们哭成了泪人,看到几十名小伙子将他们的郭书记高高举起走向墓地时,他们都理解了。“我现在很想我哥,我为我哥感到自豪。”弟媳妇赵金各哭着说。郭孝义穷了自己富了百姓,穷了生活富了精神,他才是东英村最富的人,他才是最富的共产党人。

郭孝义为了水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记者来到东英村的引水管旁,朝下看去,是140多米的深沟,如果不是当地人,很难找到下沟的崎岖小道。郭孝义却把下沟当成家常便饭,为了群众用水,他不知往返了多少次。就在他刚刚去世后,他的老父亲为了完成儿子遗愿,忍着悲痛叫上另外两个儿子把孝义买来的水管水泵抬到沟底,使东英村清水依旧长流。

郭孝义的事迹感动了每一个人,为了让英雄不再贫穷,陕西省和当地的共产党员们主动捐款,为孝义家盖起一座新房,让一辈子没有享受过的郭孝义安息。

“碑是树起来的路,路是躺下去的碑。”东英村百姓自发在村口立起的“清风碑”是对郭孝义一生的最好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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