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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明哲:“残酷导演”的“零零后”现实主义

2009-05-22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本报记者 苏丽萍 我有话说

查明哲的作品不媚俗,不唯上,不玩深沉,不逐前卫,独近灵魂。

今年京城之春的戏剧舞台是属于查明哲的。

他导演的四部作品――评剧《我那呼兰河》,话剧《立秋》、

《矸子山上的男人女人》、《万世根本――凤羊村纪事》,先后在国家大剧院上演。他也成为国家大剧院举办的“中国优秀戏剧导演系列作品展”第一人。

4月27日,在话剧《立秋》演出500场座谈会上,查明哲眼含泪花,深情地说:“此时此刻,我万分思念我的陈?老师!”

他的话,将人们的思绪拉回到5年前――2004年4月18日,正在山西执导话剧《立秋》的陈?导演,猝然倒在了排练现场。她的学生、国家话剧院副院长、一级导演查明哲,接过她的接力棒,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剧本,在六七天的时间里完成至关重要的舞台合成,使《立秋》得以问世并久演不衰。

“残酷导演”的新突破

在戏剧圈里,查明哲被称为“残酷导演”,因为他曾成功执导了战争三部曲――《死无葬身之地》、《纪念碑》、《这里的黎明静悄悄》,加上后来的《青春禁忌游戏》,那种在特殊情境里拷问人性与灵魂,其犀利深刻的艺术表现力让人震撼,这四部外国名剧也成为查明哲的代表剧目。

其实查明哲并不“残酷”,身上没有霸气,也不张扬,他是平和的,甚至有些忧郁。我永远记得,陈?导演去世消息传到扬州,正在参加梅花奖颁奖会的查明哲失声痛哭,那种率真和哀痛,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就在人们认为查明哲只能排外国戏,甚至有人劝他当个“名著导演”时,他却接连执导了话剧《立秋》、《青春万岁》、《矸子山上的男人女人》,黄梅戏《孔雀东南飞》,越剧《何文秀传奇》,川剧《易胆大》,歌剧《雷雨》,京剧《郑河下西洋》等民族戏剧,并获得了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五个一工程”、文华大奖、中国戏剧奖等多个国家级大奖和“新世纪杰出导演”称号。人们发现,“残酷导演”有了新的艺术突破,开始“走出战争硝烟,穿越现实风云”,令人耳目一新。

四台大戏题材不同,各具特色演绎了四个大时代下社会的真实现状,再现了清朝末期到现代的这段历史。山西话剧院在两岸三地热演不衰的《立秋》,演绎百年晋商兴衰巨变,在历史拷问中吟叹中华民族的诚信美德,一段长歌警策后世来者,让人回味无穷;沈阳市评剧院根据女作家萧红小说《生死场》、《呼兰河传》改编而成的《我那呼兰河》,以评剧形式演绎了一位东北女性在大时代背景下向死求生的传奇经历,引领人们在奔淌的生命之流中感受爱恨情仇,令人荡气回肠;辽宁人民艺术剧院推出的《矸子山上的男人女人》,记录了东北国营大煤矿关闭背景下,长年在矸子山上拣煤的女人们面对苦难选择承担,面对困境选择坚强的奋斗历程;由安徽省话剧团新鲜出炉的《万世根本――凤羊村纪事》则展现了上世纪70年代末的风雨岁月,书写了一群敢为天下先的江淮农民改变自己命运、拉开中国改革序幕的历史传奇。

谈到自己的这种改变,查明哲说:“以前排外国戏,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原创剧本。但排外国名剧,对自己是很大的艺术滋养,对以后选择剧本、表现人物都有很大的帮助,以后的很多剧本我都参与创作和修改。”查明哲进一步解释说:“我的残酷不是说有流血有牺牲才叫残酷,而是要在戏剧中探索、发现真相,去揭示人与生活的真实面目,让观众像照镜子一样地看清自己,这才是最残酷的。这次展演的四部戏,都有其写实和残酷的一面,不过我还融合进浪漫主义、象征主义、结构主义甚至荒诞主义的手法,来让残酷稍微变得轻松和易被接受。”

“零零后”现实主义

这次展演,查明哲的研究者提出了一个新的并得到他认可的概念:零零后现实主义。

何谓现实主义戏剧?查明哲的解读是:直面现实,揭示真相,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有强烈的批判精神,具备深刻的反思态度。

改革开放初期,针对当时充斥文坛的漠视生命、粉饰生活、愚弄人民的造神文艺、假大空文艺,戏剧家们重新高举现实主义大旗,肩负起启蒙重任,用作品表达对社会历史的反思和对民族命运的忧患之情。但现实主义也有过沉寂和低迷,与写实主义等同,被人怀疑乃至诟病。“不少作品是伪现实主义,陷入另一种假、大、空,所以在戏剧圈里,有一时期说你是现实主义你就会脸红,跟骂人一样。”查明哲笑着说。

改革开放后期,随着艺术创作的更加自由和戏剧人学精神的进一步回归,现实主义剧作开始关注在某种特定历史情境下的个体生命的价值、个人命运的沉浮,更加满怀尊重和敬畏之情。查明哲的这四部作品,均有这样的特性,不止于真实地描写苦难,还要给人摆脱苦难的力量;不止于展示生活的不公,更要激发人们追求幸福生活的热情,即在冷峻地批判现实的同时,更给人温暖和期盼。有人将之命名为“零零后现实主义”,对此,查明哲表示认同。

“戏剧仅仅给观众以真相还不够,还要给予希望和精神,这也符合当下的社会背景,面对失业、破产压力,人们是需要在舞台上看到希望的。”查明哲以对《立秋》一剧结尾的改动,来说明这一观点。

查明哲临危受命接任《立秋》导演后,觉得这出反映晋商由盛而衰的话剧结尾一句“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不太对劲,“这个结局太宿命,如果是《红楼梦》贾宝玉最后出家,可以用这个结局。但在这出戏里,一个叱咤风云的山西富商最终落败,这句话能将他的心境完整反映出来吗?而且,剧本的前半部分反复出现了‘我不服啊’这样的台词,这和结尾的宿命感本来就不相符。”第二天一早,查明哲召集演员,向他们摆出自己的理由。面对各种质疑,查明哲没有放弃,“按照前面的逻辑下来,台词是在问季节:立秋完了是立冬,然后是小雪、大雪,然后是?”“是立春!”旁边有人提醒道。“对!就是它!”查明哲眼前一亮。

“我把陈?老师原本‘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的结尾改成了立春。借着节气的表述,希望那些诚实、努力的人们在失败之后看到生机,给他们重新崛起的希望,给真诚的生命以光明和温暖。”这一改动,得到了专家和观众的称道。

如今中国戏剧进入多元并存的时代,在商业戏剧、娱乐戏剧大行其道的今天,查明哲的作品不媚俗,不唯上,不玩深沉,不逐前卫,独近灵魂,这种现实主义的坚守彰显着思想力量和艺术价值,也证明他没有停止探索、追求与梦想。

让他欣慰的是,他的坚持得到了观众的回报。他说:“《矸子山上的男人女人》是一个讲煤矿工人的戏,我们在矿上演出时,一大礼堂黑黝黝的汉子们,跟着剧情一起大笑,一起放声大哭,或是齐刷刷的鼓掌,都那么直接,特让人震撼。你打动了他们的心,他们立刻就会打动你的心,打得你的心都颤颤悠悠的。”

查明哲认为:“‘零零后’不是‘80后’那样的时间概念,它是现实主义这棵大树发展出来的一个枝叶,是一种戏剧风格,我更倾向于说它是戏剧在空间上的一次横向拓展。虽然当下现实主义不比通俗喜剧更受欢迎,尤其是对青年观众的吸引力不够,但我认为历史已经验证了现实主义永远不会过时,因为人有渴望看到本质的欲望。所以这里还有一个用意就是希望借‘零零后’这个时髦的提法将更多青年观众带回现实主义的舞台。”

话剧戏曲可以互补

查明哲总说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

1972年,18岁的查明哲陪同学报考合肥市文工团,却被主考老师一眼看中,成为一名话剧演员。1979年,查明哲考入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后留校任教,并攻读硕士研究生。1991年赴前苏联留学深造,在莫斯科国立卢那察尔斯基戏剧学院学习4年,获导演学博士学位。回国后,他在执导话剧的同时,还导演了大量戏曲作品。

话剧导演导戏曲,近年来颇为盛行,但存有争议。赞成者认为话剧导演给古老的戏曲带来了现代气息,反对者则指责话剧导演不尊重戏曲规律,是糟践戏曲。对此,查明哲认为,话剧与戏曲可以互补。

“有的话剧导演导戏曲,是带着改造戏曲的观念,还有的很随意,不破也不立。但我是带着尊重的态度去导戏曲”,查明哲认为,话剧给古老的戏曲带去了过去所欠缺的东西,如文学性、人物塑造、内容开掘等,更重要的是对于传统题材主题、思想、内涵的挖掘,更多地糅进现代人的思考。如评剧《我那呼兰河》中,除了评剧传统元素的精髓外,融入了话剧、舞剧的元素:从主角出场时的斗篷三人舞,到正月十五闹花灯的群舞,以及秧歌、窗花和摇篮等生活场景都展现了东北特色。呼兰河的舞台美术设计也随着剧中人物情绪的变化而变幻着不同的色彩。舞台上一条蜿蜒的呼兰河向远方延伸,那不仅是一个布景,更是整出戏的魂。这些都给被称为草根平民戏剧的评剧增添了一抹沉重和现代的色彩,让演员和观众都为之惊喜:“原来评剧还可以演成这样!”

除了思想的深化和开掘之外,话剧导演还从技术层面丰富了戏曲舞台。戏曲过去是角儿的艺术,但如今的舞台艺术已经变成了一门集合了灯光、舞美、服装等各个门类的综合艺术。

话剧也可以从戏曲中汲取营养。查明哲在执导《矸子山上的男人女人》时,就吸收了戏曲的表现手法,根据剧情发展将写实转向写意。如让拣煤女工成为歌队,为主人公独白作配乐。尤其是最后男女主人公阴阳相隔的浪漫婚礼,夸张的表演都带有戏曲的韵味。

2009年5月22日
第13期总第165期

责任编辑:邓凯王斯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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