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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愈之,备受朋友怀念的出版智者

2009-06-13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吴永贵(武汉大学出版科学系) 我有话说

胡愈之(

1896―1986),原名学愚,笔名伏生、化鲁,浙江上虞人。1945年抗战最后一年,有消息传到内地,说胡愈之在南洋某地病故了。“朋友们听了,都感觉异常的怅惘”。于是大家纷纷拿起笔,一面著文怀念,一面又希翼“海外东坡,死讯误传”。国内知名的《中学生》杂志,还刊出专辑,叶圣陶、茅盾、傅彬然、宋云彬、伯寒、胡子婴等人撰文纪念。不久,郑振铎也在上海《周报》上写了追忆文章。死讯最终果然是“误传”,但朋友们当时“噩耗”之下,流露出对“亡者”的深切怀念,确乎“一死一生,乃见交情”。叶圣陶说,与胡愈之作朋友,很少有泛泛之交的。这组怀人文章,很能说明这一点。

写纪念文章的人,都或长或短地,与胡愈之一起共过事,不仅私交好而已。茅盾、叶圣陶、郑振铎都在商务印书馆工作过,而胡愈之人生工作的第一站,便是商务印书馆。1914年胡愈之18岁时,以练习生的身份,考入商务印书馆编译所,在杜亚泉主管的理化部和《东方杂志》编辑部,很快熟知了出版工作的各个环节。第二年,他就正式参与了《东方杂志》的编辑工作,不仅胜任,而且愉快。有人统计,到1919年底,胡愈之以各种笔名在《东方杂志》上发表的译文就达210篇之多,而他的愉快,则来自于商务印书馆为他提供了读书学习和成才的好环境,有杜亚泉、钱智修等忠厚长者可供随时请益,有涵芬楼丰富的藏书可供长期利用,有六小时工作制之外的闲余时间可供业余自修,有《东方杂志》各科信息交汇的工作平台可供纵横驰骋,使仅读了中学二年级的他,迅速长成一个能编、能译、能写的专家学者,在有关文学、国际问题、妇女问题、社会和哲学思想等方面,时见文章发表。

与胡愈之相比,茅盾进商务印书馆的时间,要晚两年,郑振铎在文学研究会成立之后,才从北京聘入商务与胡愈之同事,叶圣陶正式进入商务印书馆编译所的时间是在1923年,那就更要晚些了。茅盾、郑振铎、叶圣陶均是文学研究会的发起人,胡愈之同样是该会的会员,入会号数为48。对文学事业的共同志趣,使他们“由相识而相熟”,进而产生友谊。

温和敦厚,是胡愈之给朋友们的普遍印象,这大概也是胡愈之人缘特别好的主要原因之一。传统儒家说:“君子和而不同”,又说:“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这种外圆内方的性格气质,在胡愈之身上得到有机统一。当1925年“五卅”惨案发生,胡愈之积极与新闻界联系,把别家不敢刊登的稿件,拿到商务职工专此出版的《公理日报》上发表,以报道真相,冲破压迫,指导舆论。与此同时,在他负责编辑的《东方杂志》上,还专门组织出版了《东方杂志》“五卅”事件临时增刊,并撰写了《五卅事件纪实》一文,详细报道了运动的起因和进程。当1927年“四・一二”政变的次日,他路过宝山路,见到惨不忍睹的屠杀情景,他被深深地刺激了,“态度变得异常的激昂而愤慨”――这是相处多年的郑振铎唯一一次看到胡愈之一反平日温和常态――“他气促息急地跑到了商报馆,立即便草拟致几位党国元老的代电”。抗议信中写道:“上海市民方自庆幸得从奉鲁土匪军队下解放,不图昨日闸北、竟演空前之屠杀惨剧。受三民主义洗礼之军队竟向徒手群众开枪射击,伤毙至百余人”。抗议信联合了郑振铎、冯次行、章锡琛、周予同、吴觉农、李石岑等七人签名,并在《商报》上公开发表。这封后来被周恩来称誉为中国正直知识分子“大无畏壮举”的公开信,遭人忌恨了。多少受到传闻的“黑名单”威胁,郑振铎不久避走于英国,半年之后,胡愈之也去了法国,在巴黎大学国际法学院学习。郑振铎说,这是胡愈之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是他从‘编辑室’的生活转变到政治活动的开始,也是他从一个无政府主义者变成了一个实际行动者的开始”。

三联书店1996年版《胡愈之文集》

从巴黎回国后的胡愈之,确实是一个实际行动者。他身与和组织了1930年发生在上海的一系列重大政治和文化事件。他曾是1933年“民权保障同盟”的骨干分子;1936年鲁迅逝世后,他曾和全国各界救国会领导人一起,策动了隆重的鲁迅葬礼;当“七君子事件”发生后,他负责过声援营救的组织工作,曾陪同宋庆龄赴苏州自请“救国入狱”活动。而他活动的主要阵地,还是新闻、编辑与出版,这不仅因为从“编辑室”出来的他对此十分内行,更因为他深知新闻出版所具有的强大的“集结号”功能,可以为其政治活动聚攒丰厚的人脉资源,可以为其政治宣传提供有力的舆论导向。胡愈之在这块阵地上做得是那样的有声有色,朋友们每每谈起,总是津津乐道。郑振铎在《忆愈之》一文中,如数家珍地写道:

“九・一八”事件后,他成了最热忱的抗日家。他主编着复刊后的《东方杂志》,使这古老的定期刊物放射出异常灿烂的光彩。然终于不为那古老的出版家所容,他不得不辞职以去。

他为开明书店主持《月报》的编辑,这是中国杂志界的一个创格的刊物。

他为生活书店创办《世界知识》,尽了不少介绍国际新闻和常识的功能。这杂志的性质,也是空前未有的。

他决定着《文学》的创刊,《太白》的出版,《中华公论》的编辑,《文学》季刊和《世界文库》的发行,最生气蓬勃的生活书店的一段历史乃是愈之一手造成的。

《鲁迅全集》的编印出版,也是他所一力主持着的,在那样人力物力缺乏的时候,但他的毅力却战胜了一切,使这二十巨册的皇皇大著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印出。

郑振铎在文中所列举的事实,大致时间止于1938年5月,即胡愈之离开上海孤岛前,另外,此前不久,同样是由胡愈之一手策划,并在当时产生重大影响的《西行漫记》和《续西行漫记》的翻译出版,文中也漏列了。而在抗战爆发后的漫长岁月中,胡愈之的新闻出版活动,一如既往地进行着,也一如既往地做得可圈可点。

胡愈之1933年9月在上海秘密加入了共产党,此时此地的党组织正处于最低迷时期,知难而进,反映了他坚定的政治信仰和明确的人生信念。

迨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胡愈之作为政府的高级官员,又有了新的文化据点。他在新中国三十多年的为官生涯中,曾担任多种要职,但出版工作,依然是他系之念之,始终牵萦于怀的工作重点。他是我国第一任新闻出版署署长,主持着建国初期的出版大政方针,统一集中了全国新华书店,实行了出版、印刷、发行分工和出版专业化,至今格局犹存;他创办了我国第一张反映知识分子要求的报纸《光明日报》,至今出版犹劲;他亲手筹划了《新华月报》,1981年《新华月报》分出《新华文摘》,至今影响犹大……不管地位、处境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在胡愈之内心深处,还是把自己看成是一个地道的出版人。当1986年1月,90岁的胡愈之真的蘧归道山时,出版界中著文怀念的人也最多。那时,叶圣陶正在生病住院,但他还是抱病“第二回”作文悼念“愈之兄”。40多年过去了,“愈之兄”的长处,在叶圣陶心目中,依旧一点都没有变。而他之所以愿意作第二回近乎重复的“依旧要说”,因为他觉得那“都是做人的根本,都是咱们应该向愈之兄学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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