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黄传会、舟欲行创作的《雄风:中国人民海军纪实》从1949年人民海军诞生开始,描写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在党的领导下艰苦创业,英勇奋斗,从无到有,不断壮大的历史进程,展现了共和国海上军事力量现代化建设的光辉成就。这里节选部分章节,以飨读者。
1949
一位从没见过大海的陕北兵,端着一脸盆衣服要到海边去洗。有人朝他喊:“嗨!海水是咸的,不能洗衣服。”他大惑不解:“海水咋是个咸的?”还非要亲口尝一尝。
一些陆军指挥员被分配到了舰艇上,被满眼的仪器、仪表、管路、电线弄得晕头转向。好象新姑爷上门拜丈人,手脚被捆住了似的,摸不敢摸,动不敢动。钻一天舱门爬半晌舷梯,脑袋上不知道要磕出几个大包。由于不懂得海军专业技术,舰艇撞码头、搁浅、操作失误的报告不断传来;司令部下达的训练计划也不能按时完成……
这支年轻的舰队刚刚起锚,便遇到了风浪!张爱萍知道:广招人才为新中国的海军建设服务,迫在眉睫。
1949年6月11日,经华东局党委和陈毅市长同意,上海《大公报》刊登了一则华东军区海军司令部、政治部关于招收原海军人员参加人民海军的通告：
南京上海,次第解放,全国胜利,为期不远。本部为创建人民海军,罗致海军人才,业已成立“登记国民党海军人员办事处”,不分畛域,广为容纳,俾免流离失所,并使其有贡献才力于建设人民海军之机会。凡一切曾在国民党海军中工作,而今后决心献身新民主主义革命事业,志愿为人民海军服务者,均可前往该处报到登记。以备量才录用。特此通告。
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张爱萍
紧接着,青岛、福州、厦门、广州等地也相继设立了登记处。
招聘通告见报后,陆陆续续有一些国民党海军人员前来登记。但是,持观望态度的人也不少,他们总觉得自己出身旧军队,身上有污点,共产党难道真欢迎吗?更有坏人趁机四处散布谣言:“傻瓜,共产党难道还会真要你们?他们是拿你们去当炮灰。”
那天中午,张爱萍在位于重庆南路82号的登记处了解情况。看见一个中年人进来,出去;出去,又进来。犹犹豫豫,好像有什么事。他有些犹豫地说:“我原先在国民党二舰队的‘永嘉’舰轮机部门当差,林遵司令长官率舰队在南京笆斗山江面起义后,‘永嘉’舰舰长不听号令,逃到了上海。我当时在军舰上跑不了,也就跟随军舰到上海。后来,‘永嘉’舰逃往台湾,我不想去。就以太太有病为借口,留了下来。看了张长官的招聘通告,我也想出来做点事。可像我这样的人,你们也要吗?”
张爱萍边听边点头,说:“你留了下来,说明你不愿与人民为敌。现在想出来为人民做事,我们举双手欢迎!”
中年人脸上的阴云消失了:“真的?那我现在就去报名。”
这时,金声走了进来,他把张爱萍拉到一旁,悄声说:“有个人,不知道我们敢不敢用?”“谁?”“他叫徐时辅,是国民党总海军司令部办公室代主任。这个人有些不同寻常,虽然只有34岁,却先后毕业于青岛海军学校、美国斯沃思莫尔大学和安那波利斯海军学院研究生院。1946年他亲自将4000多吨的‘兴安’号登陆修理舰,从美国的新奥尔良港开出,跨越加勒比海和太平洋回到中国。”“不过,”金声又说,“这个人的背景也是蛮复杂的。他是湖北天门人,曾在陈果夫的手下谋过事,当过陈诚的计划科长,还曾任过桂永清的海军总司令部办公室代主任。桂永清撤离上海时曾找过他,但他躲了起来;后来,桂永清还从台湾捎信,请他去台,他也没理会。这不,他专门给我写了信,打听能否出来为海军做事。”
张爱萍说:“他没去台湾,就最有说服力。这样吧,为了慎重起见,我们在党委会上再研究一下。”
党委会上,果然有不同意见。有人甚至表示担忧:那些昨天还是敌人的“专业人员”靠得住吗?会不会哪天把军舰开到台湾去?听说这个徐时辅曾和桂永清结拜过把兄弟,有人更是持怀疑态度。
张爱萍觉得这不仅仅是一个徐时辅的问题。
他表示:人民海军是在一个特殊的历史背景下组建起来的一支特殊部队,党中央一声号令,那些穿着黄军装的、身上还带着战争硝烟的陆军指战员,来到他们陌生的军舰上时,都面临着刻苦学习、迅速掌握海军知识和技术的问题,否则,他们将成为政治觉悟高、专业技术差的“跛子”。新创建的人民海军急需招聘大量的海军专业人员,这些人有着复杂的过往,对我军宗旨、建军原则、工作作风等等,在认识上还有较大差距。如果不对这些人进行认真的团结教育和改造的工作,他们也同样会是“跛子”。如何把两个“跛子”团结起来,取长补短,互相促进,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重大课题。但事有缓急,眼下,首先要解决的是招聘问题,你连人都招不来,团结教育和改造工作从何谈起?
说到这里,张爱萍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他具有爱国之心,又愿意参加海军建设,我们都应该举双手欢迎!”
开完会,已近夜半。张爱萍驱车直奔位于重庆南路的健行社。健行社过去是国民党海军的娱乐场所,设有舞厅、酒吧和客房。徐时辅当时就住在这里。张爱萍走上二楼,敲开了徐时辅的房门。“您是……”徐时辅打量着眼前这位陌生的军人。“我是张爱萍。”一听说是张爱萍,徐时辅愕然了,连忙让坐斟茶。
“我是求贤若渴啊!”张爱萍爽朗地笑道,“你是海军的专家,我是专程向你请教来的。”
“不敢不敢,但不知张司令员要问的是……”
张爱萍真诚地对徐时辅说:“我想请教你的是陆军来的官兵,文化水平低,怎么才能尽快学会航海和其他海军专业技术?”
“难,挺难的。”徐时辅也很坦率,“海军的专业性很强,根据以往的经验,没有高中文化程度,不经过10年左右的时间,是很难培养出一名海军中级军官的。”
张爱萍凝眉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蓦地,他走到墙边,指着电灯开关,说:“电的原理虽然复杂,电灯的用法却很简单。一个文化水平再低的人,也可以掌握这个开关。我想,我们现在教这些陆军指战员舰船知识,就先教他们怎么‘开灯’、‘关灯’,至于它的原理,以后再说。这样能不能做到?”
徐时辅笑了。张爱萍简单而又形象的比喻,打开了他的思路。这实际上是一种速成训练方法。1945年,美国给国民党的8艘军舰,回国前在美国海军迈阿密训练中心,就是采用这种方法训练。1947年,徐时辅带海军官兵98人到美国新奥尔良接收“兴安”号修理舰,出国前在青岛也是采用这种方法进行训练的。新上舰的士兵80%以上是刚入伍的,经过不到半年的训练,在横渡太平洋的航行中,已基本能胜任自己的工作。
徐时辅高兴地说:“我们试试看,这种方法我看行得通。”
张爱萍说:“我们很快就要成立华东军区海军学校,到时候聘请你担任技术教育科科长。”
徐时辅激动地说:“我一定尽力效劳!”
经过积极的工作,在不长的时间内,登记要求参加人民海军的国民党海军人员达1100余名。他们中包括原来的国民党海军中将曾以鼎、少将周应聪、曾国晟,以及国民党海军高级军官徐时辅、罗柳溪、马瑞希、吕美华、杨沧活、江华衡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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