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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误我”

2009-06-26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王充闾 我有话说

因为不会喝酒,不知遭遇过多少次尴尬的局面:有时不得不弯下身子当众“逊谢”,抱拳作揖;有时瞪着眼睛说假话,以“患某某病,医嘱禁酒”为托辞;有时只好中道逃席,偷偷溜走;有时甚至因言语过激,开罪于热心劝酒的友人。

记得多年前应邀到兄弟省参加会议,东道主盛情款待,不仅珍馐美味罗列桌前,还摆上

了各种佳酿。我以“素不善饮”为辞,却遭到揶揄:“你还号称诗人呢!太白斗酒诗百篇,哪有诗人不会喝酒的!”于是,硬逼着我吞下两杯。大概因为不胜酒量,我头脑一发热,竟口不择言:“对于请来的客人,你们起码应该懂得尊重,讲点礼貌。”虽然过后我为自己的过激言语后悔,但在当时,确是吐露了心声,真真切切地觉得他们既不够朋友,又不讲文明。

俗谚说,“肚子疼埋怨灶王爷”,我在悔憾之余,竟暗暗地埋怨起千载之上的李太白。我心想,都是你老先生惹下的祸患!没来由偏偏要贪杯嗜酒,“三百六十日,日日醉如泥”。你手还不闲着,又要写诗,“斗酒诗百篇”的佳话,可叫后世的文人跟着遭罪了。特别是太白诗翁关于醉饮的诗文,更给那些好酒贪杯者以强有力的支撑,如:“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圣贤既已饮,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诗仙加酒仙,这么一鼓吹,影响就大了。

上溯到古代,酒杯之中往往掺和着政治。《战国策》记载:“仪狄作酒而美,进之禹,禹饮而甘之,遂疏仪狄而绝旨酒。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而有意思的是周公,据《尚书・酒诰》,周公发布禁酒令,对周人要求很严,如有违犯者严惩不贷,而对异己的殷人则不禁酒,从这里可以看出他的用心。从嗜饮者角度看,也是情况各异。像晋人多言饮酒,有至于沉醉者,其本意未必在于酒。托于酣醉,以粗远世故,全身避祸者,所在多有。即以“酒圣”李太白而言,他的醉饮也存在着多种客观因素。晚清诗人丘逢甲在《题太白醉酒图》中曾作如下解释:“天宝年间万事非,禄山在外内杨妃。先生沉醉宁无意?愁看胡尘入帝畿。”

至于现当代就更不必说了,有些人把酒场当做战场,“酒平”看作水平,视能喝酒为拥有公关能力,不是有“白酒也出生产力”的说法吗?到了项目审批、贷款发放、合同签订等关键时刻,免不了要托人、求情,套近乎、拉关系、挖门子,打通关隘,扫除障碍。“情城易破酒为兵”嘛!

贪杯过甚者,动辄“一口闷”、三杯连饮、五杯见底;逢年过节,友朋欢聚,更是要在醉醺醺中度过。有的人自己喝还不解渴,非要频频劝酒,制造出种种由头,举凡同乡、同龄、同姓、同学、同一性别、同一级别、同一职务的,都成了共同畅饮干杯的理由。为了推动饮酒作乐,有人还颇为荒唐地造作一些有害“舆论”,什么“宁伤身体,不伤友情”啦,甚至毫无根据地说“白酒能治糖尿病、心脏病”,等等,实在是误人,欺世。

其实,对于酗酒的危害,古人就已讲得明明白白。西晋时期,葛洪在一篇《酒诫》中说道:“夫酒醴之近味,生病之毒物。无毫分之细益,有丘山之巨损。君子以之败德,小人以之速罪。耽之惑之,鲜不及祸。”这可说是一篇系统的讨酒檄文。饮酒过量,必然造成人的思维、知觉、情感、行为失去控制,忘乎所以,产生种种失常现象。如同古籍《清异录》中所说的:“性昏志乱,胆胀身狂。平日不敢为者为之,平日不容为者为之。言腾烟焰,事堕阱机,是岂圣人贤人乎?”至于酗酒危害健康,历代典籍中更是连篇累牍。战国时的名医扁鹊有言:“久饮酒者,溃髓蒸筋,伤神损寿。”东

晋大诗人陶潜到了晚年,结合自身的教训,沉痛地说:“后代呆笨,盖缘于杯中物贻害。”

所幸的是,如今人们已逐渐认识到了酗酒的危害。近日在一个县参加活动,我欣喜地发现那里的人们对酗酒深恶痛绝,他们说,酗酒败坏党风、民风,腐蚀干部,这是有目共睹的;而许多乡镇干部(大都年纪很轻)因喝酒过多,不同程度地患上了各种疾病。所以,过去那种“傻乎乎”地“感情深,一口闷”的现象,在那里已经很少见了,劝酒之风也大为收敛。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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