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次走进父亲所住的疗养院,头一眼总投向大厅正中的鸟笼。笼里的两只虎皮鹦鹉太有趣了!这地方,多轮椅,多病人的怪叫、呻吟与咆哮,多药水和来苏水的味道,多来自中风病人随身携带的警报器的呜呜声,却难得有元气淋漓的声籁和闪转腾挪的活泼姿态,怪不得两只小不点的鸟,备受全体居民的宠爱。
前天,我
今天我又进疗养院探望父亲,在鸟笼旁的单人沙发上小坐。两只鸟在啄自家的羽毛,暂时无战事或是亲密之举。一位白人老太太坐轮椅驾到,她被护士搀着,挪到门旁的椅子上。她六十开外,瘦小而机敏,唠叨之至,中风以后上半身包括嘴巴恢复得出奇地好。她指了指鸟笼,对我说,语气是霸道和仁慈各半:
“知道不?它们是我的宝贝。”
我马上醒悟,对她说:“你是不是要坐这里?”
她连连点头,我起身让坐,她一步步地挪过去。我想,她早年还是小鸟依人的小女子时,该像蛋青色小鸟一般,被她的男朋友狂热地爱过吧。她坐在沙发上,和小鸟说开了。
我插嘴问她:“它们是一公一母吗?”她摇头,说:“不,两只都是母的。”
我立即颓然,失望地把头别向门外的阳光。唉,它们让我浪费了多少想象力,不禁又安慰自己,也许它们是羽族的同性恋者。我不敢问老太太是怎么断定它们性别的,但浪漫诗情就此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