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北京人艺一楼的排练大厅，也是戏剧大师欧阳山尊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日前，北京人艺老中青三代艺术家，与欧阳山尊的家人一道，在此举行欧阳山尊同志追思会。四周张贴着他生前的工作照和剧照，将与之合作过的老艺术家朱琳、吕恩、金雅琴、蓝天野、苏民、李滨、杨薇、狄辛、郑榕、顾威、韩善续等人带回到过去那难忘
“我很幸福，在艺术上得到欧阳予倩和欧阳山尊父子的指点”，朱琳高门大嗓地说，“1956年我到中戏教台词课，那时我的台词还说得不利落呢，欧阳予倩先生手把手地教我从基本的地方入手，使我能在中戏一教就是5年。我与山尊合作过四部戏，第一次合作是排《三姐妹》，他让我演小市民娜达莎。当时我很不乐意，我刚演完《蔡文姬》，怎么能演小市民呢？后来戏剧家洪深对我说，一个优秀的演员要能演四类角色。我就尝试着去演小市民，结果很成功。我特别感激山尊，是他让我尝试塑造不同的角色。”
对此，金雅琴也深有同感。她说当年排《日出》时，让她演顾八奶奶。她不想演，就去找山尊。问她为何不想演，她说顾八奶奶说的不是人话。山尊说这是艺术。她啪地一拍桌子“我不演了”。待她想通了回来演，山尊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还是热情细心地给她说戏。“山尊是一个能发掘演员潜力的好导演。”
欧阳山尊在北京人艺执导过《日出》、《带枪的人》、《李国瑞》等多部话剧，尤其是《带枪的人》，演出时剧院几乎所有的人都上台了，场面之宏大创下了人艺演剧之最。出演此剧的蓝天野回忆说，此剧刚建组部时，没定下主演，“我认为应由田冲主演，山尊觉得他发挥不稳定，就有些犹豫。我当时与山尊大吵一架，还拍了桌子。山尊却没有发火，只是说你总得让我考虑一下吧。后来还是定下由田冲主演，排戏之余山尊与往常一样同我喝茶、聊天。”蓝天野十分感慨地说：“都说他脾气大，但他的性格像火一样，他是位老大哥，相比之下我觉得自己太幼稚，没涵养。”
作为北京人艺建院“四巨头”和“四大导”之一，欧阳山尊对北京人艺乃至对中国话剧艺术的贡献已载入史册，但更让人感怀的是他的品德和人格魅力。吕恩讲起这样一件事：文革中，欧阳山尊与舒绣文被造反派关在一起。当时舒绣文病得很厉害，腿都肿了。“山尊对造反派说，她都病成这样了，应该送她去医院。这样舒绣文才被送进医院，三个月后她就去世了。当时没有人敢说话，山尊自己的处境也不好，但他敢仗义直言。他就是这样一个正直的人。”
苏民也讲起了自己的经历：反右时，他在银行工作的妻子被打成右派，银行要将她下放到新疆，并要苏民及家人同去。“银行的人来找剧院领导，山尊说，你们的干部怎样处理由你们定，但我们的干部不能走。他态度很坚决，因为他这句话，我们才没有下放到新疆。”坐在他身旁蓝天野接话说：“如果苏民去了新疆，那他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而濮存昕也不会来人艺了。”正主持追思会的北京人艺副院长濮存昕点头赞同，并对在座的欧阳山尊夫人徐静媛致谢。
快言快语的李滨讲起欧阳山尊同她兄弟姐妹间的交往，也几度哽咽。她说，1946年欧阳山尊受周恩来委派到上海做统战工作，曾在上海演出了陕北秧歌剧《兄妹开荒》，当时演出时是丁聪吹笛子，她的兄长李德伦拉小提琴伴奏。“我们兄妹七人，四个人与山尊相识。我今天特意带来一束干花献给他。我想说，一束干草，几支干花，岁月经过，生态犹存。山尊永远活在我们心里。”
欧阳山尊曾用“爱憎分明，鞠躬尽瘁”来概括自己的一生，这得到了全体与会者的认同。他的小儿子欧阳明说，自己对父亲印象最深的是他的背影。小时候用自行车带他去学校，看到的是父亲的背影；在剧场看排戏，看到的也是背影；回到家里总是坐在书桌前工作，留给他的又是背影。“但我能感觉到父亲有着强烈的信念，正是这一信念使他在九十高龄时被车撞倒又能站起来，活到了话剧百年，看到了北京奥运会的召开。父亲爱引用鲁迅《过客》中的话――前面有个声音在催促我，叫唤我，我息不下。我相信他不会停下来，还是会往前走。我们也不会停下来，而要让中国话剧走向新的辉煌。”
北京人艺院长张和平表示，欧阳山尊现实主义的导演风格，在舞台上不墨守成规的创新精神，都给北京人艺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我们后来者不会失去他的陪伴和引领，他永远留在人艺的舞台上，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本报北京7月25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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