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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样纪念自己的特工

2009-08-07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本报驻特拉维夫记者 陈克勤 我有话说

熟悉和陌生的名字

米色的石灰岩纪念墙上刻着一个熟悉的名字:伊利・科恩。记者1965年赴叙利亚留学时,他刚被绞死在大马士革的烈士广场。

科恩1924年出生于埃及的亚历山大,祖籍却是叙利亚。科恩32岁移居以色列,最初在国防部翻译阿拉伯文材料,后到总工会当会计。摩萨德发现

了他的间谍天赋,他说阿拉伯语、法语和母语希伯莱语一样流利。经过培训,他先去阿根廷,随后以商人身份1962年潜入叙利亚,他的好友叙利亚武官哈菲兹后来政变成为总统,他结识大批军政要员,甚至成为国防部长人选。他的高层核心身份使他在3年间谍生涯中获取大量绝密情报,曾经1个月就发回多份情报。摩萨德对此很矛盾,既急需他的绝密情报,又希望他应长期潜伏,在关键时发挥作用。终于他的频繁发报引起怀疑,叙反间谍机关在苏联专家协助下,于1965年2月将其逮捕。以色列千方百计营救他,愿用所有叙间谍和巨款交换他,教皇、许多国家领导人、各界名流,甚至哈菲兹总统的救命恩人都出面呼吁赦免他一死,一些东西方领导人还访叙游说赦免他,但他还是在1965年5月19日被绞死――他了解的叙高层人物和机密太多了。他的简单供词是:我做了我该做的,我没有罪。他走向绞架前用阿文和法文写给家人:好好教育孩子,家人和睦相爱,希望夫人再嫁,让孩子们有爸爸,永远向前看……

一年后,依靠科恩的准确情报,以军在“六日战争”中只用几小时就攻克了被称为不可征服的戈兰高地。他被摩萨德誉为最杰出的间谍、民族英雄,作用抵得上一个机械化师。

这面纪念墙上,还有许多人们熟悉和陌生的名字。他们是摩萨德、国内安全局辛贝特、军情局特工的名字。这里是以色列情报遗产和纪念中心,它位于特拉维夫北面2、5号高速公路交汇的基利洛特路口,附近有超市和多功能电影厅。这儿是以色列特工战线的唯一公开窗口。

简历透露的秘密

犹太人是记忆的民族,历史是他们不断创造奇迹的动力。最机密的间谍行业也不例外。以色列情报遗产和纪念中心不是情报和特工的坟墓,它已经成为纪录无形战线历史、纪念无名英雄以及教育后代的场所。

纪念墙上有个对许多人陌生的名字:夏罗姆・达尼,他是大屠杀幸存者,是摩萨德以假乱真的造假大师。上世纪60年代,他的杰作把数千原拟驱逐到阿根廷的摩洛哥犹太人解救回以色列。他制造的假护照和文件,让摩萨德特工1960年5月成功潜入万里之外的阿根廷,把纳粹大屠杀主要凶手艾奇曼秘密逮捕并押解回以色列公审。摩萨德因此更加声名鹊起。

艾奇曼1906年生于德国,在奥地利长大。他是希特勒的犹太问题专家,参与制定、驱逐和屠杀犹太人的要犯,他负责和犹太社区领袖直接接触,把犹太人运往死亡营,忠实执行大屠杀。二战后,他逃匿到阿根廷。1961年4月以色列耶路撒冷地方法院对艾奇曼进行公审,同年12月定罪,1962年5月31日艾奇曼被送上绞架,伸张了正义。这是以色列司法机构的唯一一例死刑。

艾奇曼逮捕归案消息传来,以色列全国震惊,不少大屠杀幸存者“颤抖着晕倒”。开国总理本-古里安说,“灾难就是力量”。但只有正义行动才能把恐怖和灾难历史转变为力量。这场审判其历史意义至今犹在,教育年轻一代了解大屠杀真相,犹太人只有拥有自己的主权国家,才可能拥有真正的安全,也让全世界意识到有责任支持犹太民族的唯一国家。1953年,以色列议会立法建立大屠杀纪念馆,1959年设立大屠杀纪念日。

德国战后立法,规定公开否认纳粹大屠杀者违法,可被判刑,赢得犹太人和全世界的尊敬。战争反省是沉重的,承认屠杀需要勇气,忏悔认罪则需要更大的勇气。

审判还引发以色列是否有权抓捕和审判艾奇曼的争论,一些人认为他应该由西德或国际机构审判,认为他不是“撒旦”、“魔鬼”,他不仇恨犹太人,其罪行源于绝对服从纳粹体制,他也是受害的小人物,元凶是纳粹头领。当时犹太人没有领土,没有政府、军队,在最需要的时候,在联合国没有代表他们自己的流亡政府。犹太人领袖几乎都不得不和纳粹占领者合作。

本-古里安和大多数犹太人坚持大屠杀不同于纳粹其他暴行,以色列作为世界上唯一的犹太人主权国家,有责任代表600万死难者伸张正义,记述人类历史的独一无二的灾难和耻辱。1961年4月11日耶路撒冷地方法院开庭公审艾奇曼。总检查长哈乌斯纳说,和我站在一起的是600万名控告者,他们的骨灰在奥斯威辛和特雷布林卡集中营中堆积如山,他们的坟墓遍布欧洲大地,他们的鲜血在无声控诉。

艾奇曼被指控犯有反犹罪、反人类罪和战争罪。他临刑前对摩萨德表示钦佩:依其本人在警察和特工部门的经验,这件事办得很在行,组织和计划工作很出色。艾奇曼被绞死在拉姆勒监狱,他的子女拒绝露面领取骨灰。1962年6月1日,以色列海军奉令把艾奇曼的骨灰倒在公海,以免玷污国家领土。

此案也让人们怀念“纳粹猎手”维森索尔。他在大屠杀中失去了89位亲人,自己5度逃脱集中营。他冒着巨大的风险,半个世纪全球追踪纳粹战犯,把1100名纳粹战犯绳之以法,包括艾奇曼。2005年9月20日,这位96岁的老人在维也纳家中安然辞世。他留下名言:“我只是想让人们知道,在历史上还没有谁杀了几百万人却能逍遥法外。”“我做过的最重要的事情是跟遗忘作战,让人们永远不要忘记我们的敌人。”

他们的名字还不能公开

纪念墙旁边的一个展室,纪念那些长期为摩萨德服务的幕后无名英雄。其中一位是摩萨德厨师斯品纳尔。他当时为秘密会晤以色列领导人的候赛因国王做饭。这行简历透露:约旦和以色列40年前就开始秘密谈判了。

该中心的每个名字和故事都由专门委员会反复斟酌鉴别能否公开。中心透露的信息,他们的名字、死亡日期和三言两语的简历,只是个开场白,更多背后的故事和大量人名至今依然没有解密。

纪念墙上有个名字:穆罕默德・卡西姆・塞义德・艾哈迈德,简历只提到,他是阿拉伯德鲁兹人特工,1956年11月28日在以叙边界死去。他是怎么死的、肩负什么任务?50多年来依然保密。因为,当年参与行动的人现在依然健在,全部解密可能危及他们的生命。

一些退休特工,坚决反对公布这些机密。直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任何事关摩萨德和其他情报机构的机密,甚至对以色列人都是神秘莫测的国家机密。今天,摩萨德局长梅尔・达甘戴着眼镜,温文尔雅的照片是公开的。前副总理兼外长利夫尼的摩萨德特工史也人人皆知。

这种现代化的变化,令不少老牌特工不快,他们怀念当年被形容为“披风和墨镜”神秘形象的特工生涯。该中心负责人、前摩萨德局长艾夫雷姆・哈勒维说,社会在前进,今天公众要求知情的压力越来越大,当年这些可都被认为是叛国。中心主任、退休军情局准将大卫・祖尔说,他至今不时接到摩萨德和辛贝特老牌特工的抱怨,指责他们解密展出的许多内容超过许可的保密红线。

该中心20世纪80年代成立,是非政府机构,下属有著名的反恐研究机构“情报和恐怖信息中心”。这儿不时举行讲座、培训,其剧场轮番放映表现以色列特工辉煌故事的影片。这儿还是那些满头白发的老特工们的聚会场所。其月刊等出版物,传递着全球情报业动态,不时还会刊登讣告,不过,那些逝去的老特工的照片用剪影代替,他们的简历更是无法再简单的区区几行。

该中心还颁发“沉默英雄”奖,纪念那些卓有成效地协助过以色列情报工作的国内外公民。迄今共颁发给8人,其中7人至今保密。只有一人公开:苏拉米特・凯夏克・科恩,她是黎巴嫩贝鲁特的一位主妇,她少女时嫁给一位老富翁,后来和一位法国特工有浪漫史,她利用自己的广泛社会关系,在50年代组织犹太人偷渡。她20世纪60年代被捕,1967年战争后交换战俘被释放。

纪念墙上还有一个名字:卡马勒・阿明・萨比特,他20世纪60年代曾是叙利亚富商,利用政府高官朋友收集情报。他在摩萨德的真名是马纳斯。纪念墙上还有许多鲜为人知的名字,比如希尔维亚・拉菲勒。她出生在南非,年轻时移民以色列。她被派往挪威执行任务,打死的却是摩洛哥服务员阿哈默德・布奇基。摩萨德以为阿哈默德・布奇基就是杀害慕尼黑奥运会以色列运动员的黑九月恐怖组织头目,在利勒哈莫尔暗杀了他。这成为大丑闻,摩萨德为此不得不撤销不少特工网和据点。她被捕后判刑5年,却和担任辩护的挪威律师堕入爱河,两人结婚后返回南非。她2005年得癌病逝。在一间纪念室内,她的简历旁是一幅照片,深色头发的她戴着大银耳环,遥望着远方。

中心主任祖尔说,以色列还有许许多多无名特工英雄,甚至至今还不能把他们的名字刻在纪念墙上,背后又有多少惊心动魄的曲折故事还不能解密。但他们的亲友、所有的犹太人都深深感谢和尊敬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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