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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避免英雄人物身上不必要的“匪气”

2009-09-13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汪守德 我有话说

一个时期以来,电视剧《亮剑》在全国热播,李云龙这一充满阳刚之气的人物便成为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英雄形象。李云龙这个人物受到广泛欢迎是有道理的,他同我们在其他文艺作品中常见的英雄人物有诸多不同之处。他作为我军的一名指挥员,敢爱敢恨、嫉恶如仇,嘻笑怒骂、快人快语,奔放不羁,有时有些蛮横、胆大妄为

和故意犯错,但虽超越常规却又不出大格,给工作和战斗造成被动和损失,却又往往思路独特出奇制胜,活脱脱一种生猛闪亮的性格,一付舍我其谁的超凡胆魄。在荧屏一度“三风”盛行的情况下,李云龙形象的出现,确实使观众眼睛为之一亮。人们觉得这个人物虽然常常显得性格暴躁、鲁莽直率、不讲道理,但却真实生动,可信可爱,是个有性格、有特点、有魅力的军人形象,很有审美价值和欣赏价值,因而观众给予了广泛的认可和好评。

当然对李云龙这个形象的塑造,人们也提出了一些疑问,甚至存在着一些争议或非议,有的觉得这个人物身上似乎存在着某种让人并不舒服的“匪气”。这种见解事实上也涉及到创作中如何把握准确艺术分寸和尺度的问题。而正当人们讨论这个问题比较热烈的时候,或许受《亮剑》成功的启发或市场前景的诱惑,一些电视剧在表现同类题材时,也沿着《亮剑》趟开的路数往前走,不管剧中人物是否适合这种类型,也不管是否符合特定剧情的需要,笃定塑造李云龙式的人物是提高收视率的当之无愧的杀手锏,而不惜削足适履,为其赋予“硬汉”的特征,尽力使其显得更有锋芒和楞角,甚至粗口不断、性格怪诞,片面鼓胀人物精神和性格的肌肉,仿佛只有这样才更合时尚趋势,更具有审美意味,更能吸人眼球和获得喝彩。未曾想,如此结果却事与愿违,招来的不是更多的肯定和赞扬,而是观众强烈的不满和中肯的批评,人们质疑在这些英雄人物身上,怎么竟越来越带有“匪气”?仿佛不动辄骂人、不吹胡子瞪眼、不做出格的事,就不足以显示其英雄人物的本色和个性,也不足以受到观众的青睐。是不是只有如此乖张性格和行为的人物,才是今天英雄的标准,才符合流行的审美规范?

众所周知,今天我国电视剧的创作生产播出,确实存在着激烈的市场竞争。为了使自己的创作产生很大的社会影响,并获得可观的经济效益,作为创作生产的单位和个人,都不能不研究市场、不能不研究观众的喜好。把剧作中的主角或英雄描写成李云龙式的人物,并非出于艺术上的考虑,而是因为当下时尚,主要是冲着收视率去的,冲着迎合观众的兴趣和口味去的。单从艺术生活经营的角度讲,这似乎无可厚非,其中有我们可以理解的原因和苦衷。但必须认清的是,广大观众对艺术的欣赏有其基本判断准则,因此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常新和多元的;既是被动接受的,又是苛刻挑剔的。只有在题材和人物的表现上分寸感和观赏性都很强,而且思想深邃、艺术精湛、新意迭出的作品,才能真正赢得善评和嘉许。对英雄人物的塑造也是一样,雷同、模仿和重复的路都是走不通的。英雄人物在一定程度上的变形和夸张,在一部作品中有可能给人以审美上的意外惊喜,然而过犹不及,如果走过了头就会适得其反。特别是当我们把英雄人物写得“匪气”十足,不可理喻,观众就会对我们究竟在什么问题上出了毛病而心存疑惑,而虚高的收视率也并不能证明什么,反而因为审美的疲劳导致观众的疏离。所以我们不能对时尚亦步亦趋,而要能做到引领时尚、开风气之先,不断拿出思想、题材、人物和艺术、形式、风格,都具有强烈创新色彩和鲜明个性的作品以求得观众认可。

多年来,我国的艺术家们在塑造英雄形象上进行了不懈的努力,并且获得了可喜的成绩。虽然曾几何时在创作观念上也出现过非英雄化的倾向,但关注英雄,渴望英雄,塑造英雄,依然是我们的文艺的创作主流和重要任务,依然是广大读者观众热切呼唤和迫切需求。而真正成功的、富于形象光彩的、能给人巨大启示和激励的英雄人物一旦出现,总能获得更多的认可和欢呼。因此表现英雄、塑造英雄,依然是文艺创作的一种不可推卸、应该勇敢担当的职责,也是我们的创作受到欢迎、取得成功的一条重要途径。这需要艺术家对于革命历史和战争生活作进一步的了解和研究,发现和塑造带有创作者独特追求和时代鲜明烙印的英雄形象,以显示自身的创造才能和本领。对于英雄形象的塑造,我们既反对提纯拔高人物,制造虚假软足的英雄,也不赞成依赖强化“匪气”的方式来突出英雄人物所谓的性格特征。“匪气”实际上是对英雄形象的“屈光”,是给英雄人物披上一件并不属于他们的扭曲的外衣,同样也是不真实的,有损于英雄形象的。把英雄的品牌类型化、娱乐化、游戏化,一味地以人物的粗鲁、粗暴、粗口等看似铿锵有力的手法来刻画英雄人物,这不仅与丰富多样的生活和人物本身的实际不符,而且容易使对历史知识所知不多的观众以为事实本来如此而非艺术虚构,可能会造成对历史的误解和误读。

还应该看到的是,李云龙式的英雄人物也只是可以聊备一格的“这一个”,人们所需要的是形象各异、千姿百态的英雄人物。其关键在于创作者要增强和提升原创能力,以独辟蹊径的追求和勇气,去展开想象的翅膀,发挥创造的才能,以有效打通对于历史和生活的联系,以我们民族特有的英雄观,从时代赋予的审美的高度,进行和完成英雄人物的艺术塑造。作为艺术范畴的英雄形象,特别注意要通过特定的历史情境、生活情境和艺术情境来塑造。这个特定的情境,有其质的规定性,就是要问英雄人物的出生,即无论是重大而关键的时刻,还是在平凡而普通的日常生活,都要揭示英雄之所以成为英雄的理由,给各类英雄人物的性格特征以坚实而牢靠的生活根基。性格独特、血肉丰满、各具其面的英雄人物或许正由此站立起来。在表现英雄人物具有的普通人情感的同时,在表现英雄人物非常环境下特殊表现的同时,应当更多地展示他们的大智大勇、胆识正气和热血情怀,展示他们身上所积淀的民族精神品格和所赋予的时代鲜明特征,使满身“匪气”的人物逐渐远离和淡去,使屏幕呈现的是更具思想感召力和艺术魅力的英雄形象,以英雄的行为和精神对观众产生积极的影响,对民族的精神起到重塑的作用。这也许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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