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三棵橘子树，不缺油盐和酱醋；家有十棵橘子树，日子向前迈大步；家有百棵橘子树，保管成为万元户。”
这段脍炙人口的富民民谣，盛行于上世纪80年代的江西。当时，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同志发出了关于加快改革开放步伐，发挥各地自然优势，因地制宜，带领农民发展多种经营，尽快脱贫致富的号召，并于
1985年深秋的一个夜晚，我们乘坐一辆中巴车行驶在赴吉安地区考察的路上。吉安山多，近处是山，远处也是山。时值深夜，寒气逼人。猛然间，透过车窗，我看见半山腰上闪现一点橘红色的灯光，不禁兴奋起来，莫非这荒山野岭还有人居住？我转头问陪同人员：“这山上有人住吗？”
“有一户人家，是垦荒种橘子的。”地方同志答道。
我让司机停车，说：“走，我们上去看看。”
望着眼前这座黑漆漆的大山，考虑到此前已经奔波劳累了十来天，地方同志劝我:“万书记，您看天这么黑了，山路难行；再说，我们的车子也上不去啊！”
此时，已近午夜，山高坡陡，车子根本无法攀越，只能安步当车，确实不易。但我心里惦记荒山野岭上这户唯一的人家：他们的日子过得怎样？房子能遮山雨、被子能避山风吗？见我去意坚决，大家便一同步行朝着那橘红色的灯光走去。
群山簇拥的夜晚分外寂静，风声也特别响，明月透过树林洒落斑驳的静影，大山笼罩在一片淡淡的清光之中。我们边走边谈，终于走到了半山腰的小屋前。
听见杂乱的脚步声，小屋的主人彭敏之披着外衣，拎一盏马灯，出门来查看究竟。随行人员告诉他：“是省委万书记看望你们一家人来了！”“啊……”彭敏之有些措手不及，随即高兴地把我们引进屋里，他妻子忙不迭地擦拭着屋里那几张板凳，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
我笑着问他情况，他憨厚地笑了笑:“附近满山满岭就我一家在这里种柑橘。”接着他一一告诉我们，他是早些时候从浙江移民过来的，根据他的经验，这里的土壤适合种柑橘，便打算从种植柑橘入手，争取脱贫过上好日子。为了筹集资金，他下了狠心把县城的房子卖了，买了柑橘苗，全家就在这山上搭了个小屋，守护着自己辛勤耕种的柑橘园。现在种了二三十亩，明
年准备再扩大种植面积。
我十分感动，让他带我们去实地看看，彭敏之高兴地拎上马灯带我们前往。一进果园，树影婆娑，只见一株株不高的柑橘树已经挂满了橙红的果实，而另外一片地里，一棵棵柑橘苗正在拱土抽叶。
“你是在红土地上建立‘绿色银行’啊，有远见，有胆识，我相信你会成功！”我鼓励他，又转身对陪同的同志们说：“我们都要支持这位‘绿色银行行长’啊！”
告别彭敏之一家，我们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下了山。到了马路边，我伫立良久，回望那盏橘红色的灯火，仿佛看到了老区百姓脱贫致富的希望之火，正在一盏一盏地点燃……
和彭敏之一家一别就是数年。期间，我曾向吉安的同志打听过他的情况，并希望他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后来又听说他的柑橘种植事业越做越大，日子越过越红火，心里很是高兴。
调任北京工作后，1993年，有一次我赴井冈山调研，途经吉安，特地去彭敏之家看看。一行人刚到山下，就看见彭敏之笑呵呵地站在路旁迎接。看到是我来了，他非常高兴，说昨天乡干部告诉他“明天中央有人要来看望你”时，心里一直在犯嘀咕，想来想去，觉得很可能是几年前深夜上山看望他的万书记，激动得一晚上没有睡着。
阳光明媚，和风习习，彭敏之一路笑着带我们走进他的果园。放眼望去，眼前是一片碧波荡漾的绿海啊！满山满坡郁郁葱葱，那压满枝头的柑橘，泛着红晕，令人想起“层林尽染”的诗句。一棵棵果树上挂满了果实，飘出清新香甜的芬芳，不仅有色泽艳丽的柑橘，黄澄澄的柚子，还有玛瑙般的葡萄，真可谓五彩缤纷，琳琅满目，令人心醉。原来，这几年彭敏之还栽种了多种果树，如今到了丰收的时节。
他兴奋地告诉我们，果园的收入非常可观，每年都在10万元以上，如今家里盖了新房，还开了一家小饭店，日子过得很好。言语中，充满了幸福和喜悦。
我很是欣慰，高兴地说：“你这个‘绿行行长’果然不负众望啊，依靠自己的双手，借助大种柑橘政策的春风，闯出了一条勤劳致富的路子，好！”
一晃又过了几年，我再赴井冈山，原打算再去彭敏之家看看，可是时间不够。当地干部出了个主意，把彭敏之和另外两位我想见的乡干部一起请了来。彭敏之见到我很高兴，向我介绍了这几年自家果园的发展情况，自然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他说:“有了好政策、好领导，我的果园才有今天，我们一家才有现在的幸福生活啊。”我对他说：“看望你，支持你，推广你的先进经验，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也与县乡的支持帮助分不开。希望你在致富奔小康的路上，继续发挥模范带头作用。”临别时，我们拍下一张合影，照片上的彭敏之，脸上洋溢着过好幸福日子的神情。
时隔多年，我还时常会想到彭敏之，他依靠种植果树脱贫致富，又通过植树造林为遭到严重破坏的山区披上了珍贵的绿装，这是人和自然的“双赢”――多么可喜的“双赢”啊！
当今世界，环境污染问题越来越严重。一些破坏环境的现象，如乱砍乱伐，损坏植被，肆意排放污水、废渣等等在一些地方屡禁不止，且呈愈演愈烈之势。珍爱我们的生存环境，保护自然资源，是功在当代、惠及千秋的最大善举，让青山绿水与人类共存是世纪的呼唤，每个公民都有责任保护人类赖以生存的山川、河流、土地。如果人人都能向彭敏之这样的“绿行行长”学习，努力绿化荒山，建设生态家园，那么，我们就能够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让青山常在，让绿水长流。
(作者为原中共江西省委书记，中央统战部副部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