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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是党员

2001-07-03 来源:生活时报  我有话说

9岁那年正值困难时期,一天,当我放学回到家,娘把窝头和米汤端上来时,我一看没有下饭的菜,就嘟着嘴坐在那里不吃也不动。娘早猜透了我的心思,说:“好孩子,先将就这一回吧,今天实在弄不出菜来给你吃了。”

我觉得委屈。以前也常有没菜吃的时候,娘就抓把白面调成面糊放点盐炖碗面酱当菜,或把酱油、醋兑在一起淋上几滴油花儿,用窝头蘸着吃,也能凑和一顿。可这段日子,家里连一把白面也找不到了,盛盐的钵子空了,装酱油醋的瓶子也底朝天了。以往到了这步境地,娘就会给我两毛钱,让我去镇上酱菜铺里买咸菜,回来切成小片,放进汤碗里一样吃得津津有味。我跟娘要钱,又想去买咸菜,娘迟迟疑疑地说:“咱家里没钱了。”我不相信地说:“我知道窗台上那个瓦罐里有钱。”娘面有难色地说:“那钱,是要交给组织的,好不容易攒够了,不能动。”我不管什么组织不组织,只知道没菜的饭咽不下去,我开始抽泣,娘见我掉泪,心疼得连连跺脚,说:“好孩子,听话。改天等咱家的鸡下了蛋,煮一个给你吃。”我撅着嘴说:“你唬弄人!等鸡下了蛋你又该拿它去换盐了。”“这回不换盐。”“不换盐,你又该卖了鸡蛋买酱油醋了。”“这回也不买酱油醋。”“不买酱油醋,你又该拿鸡蛋换小葱了。”“也不换葱,这回先煮一个给你吃。娘说话算数。”我听了极不情愿地端起碗开始喝汤。

这时,一个络腮胡子的人拿个本子到我家来了。娘赶紧从瓦罐里拿出一沓子毛票来,点了一遍,递给那个人。娘说:“咳,想多交几毛钱,可就是凑不上来。”那人说:“能按时交,这就已经不错了。有个别党员,得我三趟两趟地催哩!大家的日子确实苦啊!”说完就告辞,走到我身边还摸了摸我的头。我跟着他走到大门外,把着门框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拿着我家那一大沓子毛票越走越远。我“啪”地一下把手里的筷子扔到地上,“呜呜”地哭起来。娘没作声,从地上捡起来洗干净了,又递给我说:“别哭了,汤都凉了。为了攒这几块钱党费,娘知道让你忍了不少委屈,可谁让娘是个党员哩!”

娘是党员?我用一双泪眼仔细打量着娘。我想起电影里那个被敌人严刑拷打、宁死不屈的共产党员江姐,也想起课本里那个死在敌人铡刀下的小英雄刘胡兰,难道娘是她们那样的人?可从未听娘说过什么豪言壮语,也从未见娘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我觉得娘有点像又有点不像。

直到娘去世那天,竟有那么多的人来给她开追悼会,乡政府的、村委会的,还有村里的全体党员,我才知道娘年轻时是村里的先进分子,曾领着姐妹团到处慰问宣传;成立大食堂那阵,娘是食堂主任,后来娘又当上第四生产队的支委——正像那篇悼词里说的:“她一生忠诚党的事业,听从党的安排,平时为人厚道,和睦乡亲——”是的,娘只是偏僻乡村里的一名普通党员,没有豪言壮语,没做过轰轰烈烈的大事,但我觉得娘的一生,最伟大的地方就在于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个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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