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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雪中见真情

2007-04-22 来源:文摘报  我有话说

2007年3月4日,沈阳地区遭遇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风雪。一夜之间,积雪深达1.5米,交通全面瘫痪。此时,由泰州开往哈尔滨的T157次列车正在路上艰难蜗行。

9级烈风和深达1.5米的积雪

2007年3月3日18时32分,由江苏泰州开往黑龙江哈尔滨的T157次列车缓缓驶出了泰州火车站。如果不出意外,列车将于次日19时37分抵达哈尔滨站。

列车经过北京时,外面纷纷扬扬下起鹅毛大雪。看着雪越下越大,旅客毛娟的女儿乐乐高兴得一蹦老高:“妈妈,妈妈,我到姥姥家可以堆雪人了。”乐乐打小在南方长大,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这次妈妈带她去哈尔滨看姥姥,乐乐最惦记的事就是堆雪人。

夜幕降临了,雪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列车在雪地里艰难蜗行,越开越慢,一小时只能挪动一两公里。坐在毛娟对面的旅客给在沈阳的妻子打了一个电话,妻子告诉他:沈阳路面的积雪已经达到1.5米深,交通全面瘫痪。这个消息让15号车厢所有旅客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妈妈,我想吐。”乐乐可能受了凉,毛娟还没来得及给她准备塑料袋,她已经把秽物吐在了对面给妻子打电话的男子身上。男子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下自然对毛娟没有好脸色;毛娟连忙掏出手绢替对方擦拭秽物,一边擦一边道歉。男子抢过手绢,把它扔到地上,不再搭理毛娟。

3月4日晚上10时10分,大风卷起的积雪彻底将铁轨掩埋,车门也被大雪封堵,列车再也无法向前挪动。广播里传出列车长的声音:“由于风雪太大,列车现在停止运行。从现在开始,停止供应米饭,停止供应自来水。”

事实是,车上只剩下36公斤大米、13桶水,而且列车电网很可能会被大雪隔断,用不了多久,就会停电并停止供暖。此地离沈阳尚有15公里。

情况万分危急!列车长袁伟立即向上级报告情况,请求支援。得到的答复是:由于交通全面瘫痪,救援人员无法赶到现场。这可把袁伟急坏了:全车1400名旅客,靠36公斤大米和13桶水能维持多久?更要命的是,一旦停止供暖,外面零下十几摄氏度,冻也要把人冻死。

恐惧笼罩在每一位旅客的心头,有人烦躁不安地在车厢里走来走去,有人双手捧脸哭泣。毛娟紧紧地搂着孩子,默默祈祷黑夜快点过去,暴风雪快点停止。这时,餐车服务员推着仅有的几瓶矿泉水、十几袋方便面,还有其他一些零星食品从车厢经过。“妈妈,我饿。”乐乐求妈妈给她买一袋方便面,毛娟刚把钱掏出来,忽然觉得很多人朝这边拥过来,没等她把方便面拿到手,餐车里已经空空如也――所有的食品在两三分钟内被旅客抢购光了。其实,服务员本意是要将这些食品留作急用的,但旅客不管这些。

  小伙子的歌声和邻座叔叔的大衣

如果这样耗下去,情绪失控的旅客将会越来越多,到那时,后果不堪设想。袁伟决定,马上召开紧急会议,选出旅客代表,成立“T157列车自救小组”。

会议决定:1.自救小组成员到各车厢说明情况,调动旅客的乐观情绪,必要时组织旅客开展自娱自乐活动,如唱歌、说笑话等;2.将剩下的32公斤大米兑300公斤水熬成稀粥,分发给每一位旅客,优先照顾老弱病残;3.将其余的饮用水分时间段加热,限量分发;4.通过广播动员旅客将自带的干粮上交自救小组,由自救小组根据情况进行分配。

自救小组吸收了谭必成、刘有朋、仇小茜等11位旅客代表参加,乘务员为当然的自救小组成员,组长由袁伟担任。

谭必成来到15号车厢,他搜肠刮肚,把这辈子听过的所有笑话都讲了出来,但没有几个人能笑得出来。谭必成动员邻座的小伙子给大家唱首歌,小伙子年纪不大,有些腼腆,但经不住谭必成再三劝说,只好抖擞精神给大家唱了一首《好人一生平安》。小伙子歌唱得确实很棒,有人带头鼓掌,接着全车厢的人都开始鼓掌。14号车厢、16号车厢的人见15号车厢闹得欢,也过来瞧热闹。毛娟有点坐不住了,她和女儿都是越剧票友,能唱着呢!

毛娟问女儿:“乐乐,咱们给大伙儿唱一段怎么样?”乐乐肚子一直不舒服,但她是个听话的孩子,在妈妈鼓励下,乐乐走到车厢过道,像模像样地学起了梁山伯,毛娟则扮演祝英台,这是她和女儿经常在家里唱的一个段子。母女俩地道的表演博得满堂喝彩,特别是乐乐,好多旅客都被她逗笑了。车厢里沉闷的空气变得活跃起来,人们暂时忘记了窗外的暴风雪。

这时,餐车服务员提着一桶粥来到15号车厢。谭必成告诉大家,每个人只能盛一茶杯粥,因为不知道列车还要停多久,所以不能把粥全部分光。刚才唱歌的小伙子拍着肚皮说:“我身上的脂肪多,这点饿能扛得住,我那份你们留给别人吧。”小伙子的话似乎有传染功效,接下来有好几位男士都表示把粥省给那些更需要的人。谭必成知道乐乐已经吐过两次了,执意要把自己的那一份给乐乐。毛娟拗不过,只好同意。她起身从包里翻出两包桂圆、一瓶蜂蜜递给服务员:“这是乐乐带给她姥姥的,给你们救救急,说不定有人用得着。”

也许,爱真的能够传染。毛娟这一带头,其他旅客纷纷效仿。有人拿罐头,有人拿饼干,甚至连一小袋葵花籽也被细心的旅客翻出来送到服务员跟前。服务员把食品聚拢,堆在谭必成的座位上,然后,她向车厢里的旅客深深鞠了一躬。

5日凌晨5时许,在列车停止运行7个小时后,大雪完全切断了铁路的电网,列车长不得不痛苦地让广播员通知:停止供电,停止供暖。车内,只有几盏微弱的应急灯可供照明,黑暗吞没了人们的脸,恐惧又一点一点地爬上每个人的心头。

那些在南方待惯了的人哪能适应这么冷的天气?一个个冻得浑身发抖。窗外的积雪已经和车窗齐平,风卷起雪块,不断地击打着窗户,发出“砰砰”声响,更增添了人们心中的寒意。

毛娟也想给母亲报个平安,但她的手机没电了。“大姐,我的手机有电,你用不用?”黑暗中,有人碰了碰毛娟的胳膊。毛娟抬头一看,是对面那个被乐乐吐了一身的男子。男子把手机塞到毛娟手里:“大姐,你用吧。别客气!”

毛娟怔怔地看着这个男子,觉得手里的手机有些发烫。毛娟在电话里告诉妈妈,列车出了一点故障,可能要晚些时候才能到哈尔滨,她和乐乐现在都很好。

车子里变得越来越寒冷,毛娟几次把昏昏欲睡的乐乐摇醒,怕她一睡着就再也不能醒来。乐乐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没有睡觉,还发着低烧,毛娟刚把她摇醒,她又沉沉地睡去。没办法,毛娟只好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盖在乐乐身上。

不一会儿,毛娟便冻得牙齿打战,全身发抖。

“大姐,你这样怎么行?会冻坏的!”对面的男子不容毛娟阻拦,脱下身上的大衣对毛娟说:“你把衣服穿上,把孩子交给我,我用大衣裹着她,让她睡在我腿上。”毛娟不肯,那男子抢过孩子,把毛娟的棉袄递给毛娟。毛娟眼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一串一串往外涌。

男子摸了摸孩子的额头,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这孩子烧得不轻,得赶紧找医生……”毛娟一摸孩子的额头,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孩子的额头烫得怕人!

男子扯开嗓子喊了起来:“谁是医生?!”很快,“15号车厢有一个孩子发高烧,情况紧急”这条信息被旅客从一节车厢传到另一节车厢。袁伟带着懂医的工作人员和一箱药品首先抵达15号车厢,随后,又有七位自称医生或护士的旅客来到15号车厢。初步诊断,乐乐的高烧系受寒引起,一位当过护士的旅客自告奋勇给乐乐打了两针。有一位睡卧铺的旅客给乐乐抱来一床毛毯,还有一个女孩子把帽子脱下来给乐乐戴上。

  最后一碗粥和最后一部有电的手机

5日上午9时31分,最后一碗粥被列车员送到乐乐面前。乐乐饿极了,她接过碗刚想喝,妈妈朝她摇了摇头。乐乐错误地领会了妈妈的意思,把碗递给妈妈:“妈妈,你喝吧!”妈妈又摇摇头。乐乐明白了,她把粥还给列车员;“阿姨,我不饿。”

粥被递到另一个孩子手里,孩子舔舔嘴唇,接着坚定地摇摇头。粥又被递给那位拢袖口的老人,老人不接:“我饱得很,给别人吧!”

没有人喝这碗粥。这碗粥被递到谁的手里,谁就会想:一定有比我更需要这碗粥的人。其实,最需要这碗粥的不是别人,是列车上的乘务员。从列车停止运行以来,他们没进食过一粒米,每个人只喝了一小杯水。列车长给全体工作人员下达了死命令:宁可自己饿死、渴死,也不能让一个旅客有闪失。

从列车出发到现在,已经整整晚点20小时,有人想再给家人报个平安,但大部分人手机都没电了。

就在这个时候,毛娟旁边那位男子的手机响了,是他的妻子打来的。这回,高兴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全车厢的旅客。这节车厢只有他一个人的手机还有电,大伙儿有四五个小时没有听到外界的声音了。大家七嘴八舌地托他问话:“问一问沈阳的雪还下不?”“今天晚上风会不会停?”

男子接完电话,发现旅客们一个个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这才明白,他手里东西现在是宝贝。男子把手机递给毛娟:“你用吧,用完了给其他人。”毛娟拨通了丈夫的电话,只说了一句“我和孩子都很安全,你们不用牵挂”,便挂了电话。她舍不得多说,怕把电用完了,别人就没得用。

“同志们,有人来救我们了!”不知谁喊了一句。这个消息很快被证实,全车厢顿时欢声雷动,有人激动得放声大哭。列车员含着泪,用颤抖的声音告诉大家:由沈阳铁路局客车调度所派来的两辆铲雪车已经抵达列车前方!

(《家庭》2007年5月下半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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