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疼爱我的那个人病了
王庆环 

  农历正月的日子还未尽,烦事便接踵而来。

  先是元宵节的凌晨,老公阑尾炎病发,紧急住进医院手术。一周后,老公出院,刚刚喘了一口气,父亲又病倒了,先是发烧,后来开始咳血。

  那时,正值3月初,报社抽调我参加"两会"的报道,父亲知道了,对我说,你还是以工作为主,我自己去医院输液。他还坚持不要我用车送他,说路又不远,来回骑车更方便,顺道还可以买点菜回家。

  那是个午后,父亲吃完饭后,匆匆地出门了,我知道,他是怕我要送他,才匆匆出门的。恍恍然,心中颇不是滋味的我,开着车赶往报社,车开出不久,就看见了父亲的背影,一脚一脚地认真地踩着车镫,背挺得很直。我不敢鸣喇叭,怕惊着他而生出意外。与父亲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我泪眼模糊。

  记忆中,父亲的背,是那样的亲切。小时生猩红热,出院时父亲背着我专门买了几块那年头孩子们很少吃得到的牛奶糖,伏在父亲背上咀嚼它们时的香甜至今还在唇边。还有我那口不争气的牙,总在换牙时疼起,着急忙慌的父亲总在那时将我背在背上,颠来颠去,疼痛真的会减轻下来。上小学时,每逢大雪天,父亲总要骑车送我,那年,青海的雪下得特别大,坐在后座上的我,甚至能听见父亲被雪呛得"吭哧吭哧"的声音,但他的背仍是挺得笔直笔直,我知道,那是为了挡着不让雪呛着我……如今,这个世上最疼爱我的人,在自己生病的时候,想着的还是不让我累,不让我烦,不让我为难。

  记忆中,父亲很少生病,他是壮硕的,也一直以此为傲。他的少年时代,在大连的海边度过,下海打过鱼,见过海上最狂暴的风雨。后来,在青海,他的足迹到过无际草原,也到过茫茫戈壁,在藏族老乡"捉到哪只吃哪只"的规则下,他总能逮到奔跑的羊群里最肥的羊,也能和着酥油将炒面吃下许多,饭量最大的一次,吃下2斤的熟羊肉外加8两馒头。他的道理,就是吃得好才能身体好,看见我和姐姐,特别是两个女婿的饭量一般,总说,这样怎么能有个好身体。我的女儿出生时,父亲已经60多岁了,但最喜欢让外孙女在他的胸口上蹦来蹦去,我们看着害怕,他却拍着胸口说,这,硬实着呢。

  在我的眼中,父亲是个生存能力极强的人。三年自然灾害期间,他在住的小院里种下白菜与土豆,不仅没饿着自己,还让周围的人受益。他还捡起打鱼的本事,到西宁的湟水河里打了许多湟鱼,不仅解了馋,还保证了营养。从我记事起,家中养过鸡,养过狗,院子里种着各色的蔬菜。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脚踏实地,实实在在地活着,倾尽全心地爱着我们。

  然而,在2006年的这个正月,这个强壮的,没有怎么生过病,甚至有些无惧自然的人,却在病榻前缠绵起来,不断地咳血,不断地检查,折磨着他的身体,更折磨着他的精神。一天晚上,躺在床上的他不小心露出一只脚,把我的心揪痛。印象中,父亲的脚是肥厚的,粗糙的,是血色充足的红色,但现在,这只脚瘦而苍白,皮肤松垮着。它告诉我,父亲不仅病了,也老了。

  2006年,世上最疼爱我的那个人病了。我的心,真的很痛。

  (作者为光明日报教育部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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