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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日常生活的碎屑上拯救历史

2004-06-09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这本书可以说是卑之无甚高论,不过是对大人物俯视历史时往往弃若鄙履的生活世界的白描而已,都是一些我们习以为常的忧郁的碎屑,但却散发着浓郁的源自日常生活的气味,积聚着饱满的历史感。

晚清历史成为学人关注的中心,从中也自然生长出很多概念,比如宪政改革,比如现代性,不一而足。可是,如果我们仔细地审视这些历史的话语,就会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所有的历史都是围绕着民族国家的意识与危机展开的,思考的轴心都是历史事件。在这样一个自觉的历史书写中,晚清社会的日常生活被遮蔽了。

可即便是如李鸿章所谓晚清的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也是在日常生活的情景里展开的。日常生活所透露的气息、浓度与精神气质,往往潜在地规约了历史的走向。从这个角度来说,刚刚翻译过来的《尘埃》一书对于研究晚清历史无疑是一个有益的补充。这本书的作者马克戈万是晚清时期俄罗斯驻大清的一个外交官,他利用闲暇时间游历中国社会,观察与思考在这个急剧变迁中的古老帝国的日常生活。整本书可以说是卑之无甚高论,不过是对大人物俯视历史时往往弃若鄙履的生活世界的白描而已,可是就在这“浮光掠影”式的粗线条的勾勒中,却处处是吉光片羽,映射了晚清社会的真实面相,让百年后的读者能够窥见生活隐秘的欢欣或悲哀。

这种阅读对于当时生活在屈辱中的国人来说,也许直到今天,仍然是一次伤感的旅行,而不会是一种暧昧的怀旧。因为历史的真实让人感觉到的是疼痛和哀惋。作者用很大的篇幅描绘了晚清社会的信仰世界,有一直沿袭的祖先崇拜,比如在家对祖先牌位的祭祀,也有清明时节的扫墓场景的再现。对风水先生、寺庙的僧侣、预测未来的巫师都有惟妙惟肖的描述。这是在历史的记述中常常被忽略的一个庞大的群体,其实他们作为民间信仰的传播者在日常生活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对于一个时代的精神状态与价值观念也有不可轻忽的塑造功能。作者不像时下一些学者嗜好用理论的话语穷形尽相地对这些场景进行“解构”,一厢情愿地进行文化想像,而是抱持一种同情的理解的态度,饶有兴味地沉潜到了日常生活的琐屑之中,用心灵去感受,并真实地记录。所以,我们就可以在书中经常“遭遇”到很多生活故事,无非是一些低到尘埃里的小人物的离合悲欢,也许是入不了历史学家的“法眼”,可对于在生活中浮荡的读者来说,却常常会发生一种感同身受的共鸣。

当然,最有趣的还是作者对当时的市井生活的细描,晚清的另一种历史浮世绘般徐徐展现,在这幅历史画卷里,没有达官贵人,也没有阳春白雪,有的是寻常巷陌和下里巴人的生活,有的是卑贱者在激荡的历史洪流中孤苦无告的命运。用粗铁片子作剃头刀的理发师,讲述民间故事的说书人,替人代写书函的书记员,四处招摇的江湖郎中,表演木偶戏的街头魔术师,八大胡同的妓女,肮脏的丐帮成员,这些是底层百姓的众生相。他们不懂历史,却被历史的滔天巨浪裹胁着,往往在现实的苦难前断裂成碎片。作者用这样的笔触写到:“狭窄的街道,千篇一律的平房,坑坑洼洼的路面,令人作呕的气味及破烂拥挤的人群,这一切就是当今中国的真实写照。但是,随着您的深入细致的了解,一幅地道的、充满人情味的中国平民生活图会逐渐地在您眼前展现的。请不要懊悔,勇敢地随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融流到色彩斑斓的社会中吧,去体验他们的生息,他们的生活。”

都是一些我们习以为常的忧郁的碎屑,却散发着浓郁的源自日常生活的气味,积聚着饱满的历史感。生活可能是灰色调的,可是生活却是高于那些对他们来说虚无缥缈的概念的。张爱玲说:“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我想,正是由于作者理解了生活,与生活在最高的程度上达成了伟大的和解,他才会祛除高贵的面具,摘下上流社会的有色眼镜,穿行在中国的土地上,给我们留下了“正统历史”上的失踪者的历史。

(《尘埃:百年前一个俄国外交官眼中的中国》[俄]马克戈万著时代文艺出版社2004年3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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