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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晨曦下的伤痛与激情

2004-06-16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野性的规则》弗朗西斯卡・马西阿诺/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1月出版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马西阿诺用她的处女作《野性的规则》再次证明了这个真理。同时,更重要的,也是她的作品不可遮掩的光芒所在,她还告诉我们这是一个需要付出代价、时时去重新体验和认识的真理,这样我们的生命和真理才是同一的,是实实在在的活生生的存在而不是一个仅仅停留在概念上的空壳。

当马西阿诺引领我们的目光放在非洲的那一刻,当意大利女孩埃斯米带着一颗失去亲人的伤痛的心进入非洲这块神秘广袤的大陆的那一刻,欧洲与非洲、文明与野蛮的相互撞击便是不可避免的了。这与其说是埃斯米来到非洲必然的遭遇,毋宁说这是她内心一直在渴望而又无从寻得、无从看清的追求。因为埃斯米是有使命的,她要经历、寻觅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普通的命运,而是关涉到更多的人的本质的所在。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她?因为她生长的故乡是一块充满艺术与美的和谐的土地,因为她有一个愤世嫉俗、洞察一切又脆弱敏感的诗人父亲,她身上也流淌着“女妖”――“非人非鱼”、美艳而又可怕,激情而又冷漠,而且不能生育――的血液。在15岁一个夏末的午后,埃斯米和父亲的对话中,她表白自己厌恶“女妖”的病态,并认为自己的母亲在精神上就是这样一个女妖。可父亲却欣赏她也同样具有的那种女妖的不合时俗、特立独行。在他看来,女妖身上被爱与宿命折磨着的不安和痛苦,比起一般的平静幸福要有价值、有趣味得多,因为那是生命更本真的面目。而埃斯米与亚当的孩子在腹中夭折表明她必须为了这种内心与生俱来的使命先放弃属于普通人的在生活的表层之上的幸福。她需要沉潜到生活的水底,感受生命潜在的波动和冲击。

亚当带给埃斯米生命原始的美和吸引。他们初次见面埃斯米深深迷恋上的是亚当的身体而不是任何别的,身体的吸引导向的是最自然直接的接触,是一无牵碍的融合与放松。这个以及亚当在海边买田置地的田园理想,都给了埃斯米疲惫迷茫的身心以安慰和归宿。但是,尽管作者以纯美的笔触描述这种在本真自然的爱中消融了自我、充满和谐宁静的境界,叙说中却有着掩不住的危机四伏。埃斯米和亚当在一起的情境俨然就是伊甸园的再现,然而,现实中的自我与生活是并不会真的消弥于伊甸园的虚幻理想之中而静止下来的。危险和悲剧就隐含在这里。他们在快乐幸福中感觉到的永恒只是一种幻觉,而幻觉绝不是埃斯米所要苦苦寻求的平息内心焦虑和躁动、无助与不安的源泉。她隐隐感觉到了这些:非洲并不只像亚当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充满大自然的瑰丽神奇;它也有另一面,这一面似乎更真实,更接近人的生活――在这块土地上,同样充满了贫穷、饥饿、杀戮、危险、混乱,人性的可怕与残酷……但是,在大自然令人沉醉的变幻万千、神秘美好与人性的黑暗与难以把握之间,真正给予她清醒认识的,是她生命中第二个重要的爱人――亨特。借助于亨特的眼睛――就像埃斯米在父亲生前曾经借助于父亲的眼睛一样――她看到了非洲的另一面更加鲜明、更富于冲击力的景象。她通过亨特的眼睛看到惨绝人寰的卢旺达大屠杀,并在亨特描述的人类的悲惨境遇中,感受到亨特内心对人性的绝望和痛苦。所以亨特的爱和亚当的爱有质的不同:亚当的爱带着理想的光辉,虚幻而令人向往;亨特的爱则让人一次又一次认清爱的残酷与无常。但最终我们却看到正是后者成全了前者。

埃斯米和亨特的每次聚首都伴随着短迅即逝的欢乐和深渊般无法承受的绝望与痛苦――对深爱着的亚当的背叛和欺骗,与亨特相互深深了解却又不适合在一起的无奈,离别,思念,煎熬,伤害。她在和亨特的相爱中一次次受伤又愈合,其实是得到了一次次的新生,带她脱离了爱的患得患失的狭隘境界。亚当的爱一如当初那样伫立在原地等她,但她已经明白那并不就是港湾。爱不是寻找安全的归宿――他们随时都会分开,而这是在她和亨特爱恋之前所未认识到的;而且就在埃斯米为了亨特忽视冷落了亚当的那段时间,已经有另一个女子渐渐地介入了亚当的生活―――她不同于埃斯米的灵秀脱俗,却有着和亚当一样的野性的共鸣。但这时的埃斯米已经释然了:重要的是爱,生命本身就是一个过程,这就是全部:“……爱就要爱得不顾一切,……爱即使到头来一场空,也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要是你从未爱过,自豪也就无从谈起。”只有曾舍弃自己,才能重新收获全新的自己,就像日日升起的朝阳,年年季节的更替。这样来看,她与亨特的爱对亚当的背叛已不是背叛,欺骗已不是欺骗,这是自我存在着的证明和必然:认真对待生命的人,人为的教条与规则无法强加于他,也无法衡量约束他,生命自有内在的尺度,上帝自有上帝的审判。

在鲜活真实的生命面前,文明人建立起来的一切都显得空洞无力,这是埃斯米时时对非洲感到难以忍受又慢慢对它爱得更深沉的原因。像书中开头所说,这里的每个男人都可能成为情人,每个女人都可能是你的情敌,生死亦在须臾之间;谁也不知道水电的供应何时中断何时恢复,没有随叫随到的修理工,你得学会打点生活所需的一切,总之,文明世界的一切秩序和便利在这里都荡然无存,存在的只有生命的自由和随遇而安。这里没有既定的轨道,爱情,婚姻,工作,事业……一切。人们在一次次选择中重生,今天的新我必定要舍弃昨天的旧我,一切都是变动不居的,所以只能活在当下,也得以只活在当下,而这不啻为生活的最佳状态,哪怕是痛苦着。一旦生命被纳入一种既定的轨道,生命的活力也就被内耗掉了。凡是有着生命的炽热激情的灵魂都不会忍受这种状况。由此,我们理解了埃斯米,理解了非洲,也理解了在书的结尾,有着令人艳羡的婚姻的彼德,尽管仍然爱着妮娜,却还是要和她离婚的想法。这不是习惯了文明世界的规则的人所能接受的,也不为怯懦空虚、墨守陈规的人所了解。当爱、婚姻已经成为一种程式化的存在,彼此消耗着对方的生命力,那么已经背离了爱的本意。埃斯米理解了他,也理解了生命本身。他们在宏阔的晨曦中,在山顶上喝着咖啡,俯瞰广袤神奇的土地,感受到了新生的激荡与欢愉。这是在只有在非洲才可能发生的爱情中了悟到的,也只有非洲这样的大陆――生命无常的残酷中孕育着顽强的生命激情――才能给予这一切,给予人真正的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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