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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学院该开什么课?

2010-05-24 来源:光明日报  我有话说
编者按:国学学科建设是一个系统工程,由多个环节组成。本刊自2009年12月相继发表“六教授访谈:‘国学是一门学科’”、“大学四校长访谈:‘该不该给国学上户口’”和“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学科评议组成员回应大学四校长有关建议国学‘户口’再受关注”等文,从不同角度触及国学学
科建设问题,并实际形成有着逻辑连贯性的系列。本期就课程体系的编制,结合武汉大学、南昌大学等高校国学课程实践,请有关学者,对国学学科建设问题再做进一步讨论。

南昌大学国学试验班本科阶段课程体系

(一)通识教育课程

(二)学科基础课程(必须全部修满)

(三)专业课程

哪些东西代表中国的学问

[新闻背景]在国学学科建设过程中,科学地编制国学院的课程体系,犹如为电脑编程,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南昌大学国学院于日前成立,在举行挂牌仪式的同时,还举行了“国学学科建设高层论坛”。在论坛上,南昌大学国学院的课程方案引起了与会学者的注意。利用论坛午休的间隙,我们邀请了几位学者围绕这张课程表,讨论起来。

主持人(光明日报国学版梁枢):近几年来不少地方都开办了国学院或国学试验班。该让学生学哪些东西,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经史子集,茫茫烟海,究竟该从哪个地方下手?

程水金(南昌大学国学研究院教授、院长):黄侃先生说,中国的学问,就那么二十几部书。把这二十几部书烂熟于心,既是专家之学,也是通人之学。黄侃先生的话给我以很大启发。我想,国学班的课程设置,就应该是黄侃先生所说的那二十几部书,就是经部的《十三经》外加《说文》与《广韵》,史部的“前四史”,子部的《老子》、《庄子》、《荀子》,集部里面的《楚辞》、《昭明文选》、《文心雕龙》,再加上仇兆鳌的《杜诗详注》。

现在所谓文史哲的分科,实际上不外乎就是一个学术视角的问题。大家面对的材料与对象,其实都是同一个东西。基于这种考虑,国学班的课程设置,就应该把这二十几部国学元典安排进去。

郭齐勇(武汉大学国学院教授、院长):梁启超讲的是二十五种。《四书》、《易经》、《书经》、《诗经》、《礼记》、《左传》,六种,这是经部;史部:《战国策》、《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资治通鉴》或《通鉴纪事本末》,《宋元明史纪事本末》七种;子部就是《老子》、《墨子》、《庄子》、《荀子》、《韩非子》,五种;集部就是《楚辞》、《文选》、《李太白集》、《杜工部集》、《韩昌黎集》、《柳河东集》、《白香山集》。胡适之也有书目。都是孩子们的基本入门书目。

程水金:年前,我们到北京去拜访汤一介先生,汇报了南昌大学开办国学研究院的有关情况,同时也谈到,在国学班的课程设置上,打算开设一些西方元典的精读课程。汤一介先生当即肯定了我们的想法。他说,在21世纪搞国学,一定要把中西打通。

当然,无论是国学元典,还是西学名著,都以精读为主。可以说,我这个课程体系的最大特点,就是元典精读。

在武汉大学工作时,就和郭齐勇老师有个共同的感觉:我们现行的大学文科教育,长期以来都是“概论+通史”的课程体系。引导学生直奔元典,让他们自己放出眼光,自己得出结论。我们的课程设置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在开办国学班之前,武汉大学还办过人文班――

郭齐勇:人文试验班。

程水金:对,人文试验班。不过,开办人文试验班的目的是为了解决学科壁垒问题。

主持人:让学科交叉起来。

程水金:对。但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之后,发现人文试验班虽然可以体现学科融合与交叉的优势,而学生还是没有更多机会接触元典。

郭齐勇:人文试验班,教育部也是很支持的。但是文史哲三个系的课程成了一个拼盘。三个系的原理通论,三个系的概论课,三个系的通史课,垒在一起,学生负担很重。

程水金:垒在一起,仍然没有摆脱“概论+通史”的教学模式。于是在郭老师的倡导下,开办了国试验学班,使学生直奔元典,在这个基础上求通。所以,南昌大学国学院的本科阶段,先把这些元典读下来;到了研究生阶段,开设贯通性课程,就有了基础。如果一开始就是这通史那通史,一上来就是这概论那概论,雨过地皮湿,毫无教学效果。

国学是一种君子之学。所以,我们的课程体系也好,我们的教学改革也好,归根到底还是要提倡君子之学,培养学生高尚的人文情操,“敬德尊圣”的精神境界。

国学班培养孩子读经典也要适度

[新闻背景]围绕国学院课程体系问题,大家各抒己见。在众学者的多重话语中,编制课程体系的重要性不断被强调,与此同时,其复杂性与难度也逐渐呈现出来。

郭齐勇:南昌大学国学试验班的课程体系,我觉得非常好。因为它的确是融贯性的,特别是对于印度学、西方学的一些基础都加入了,这个非常好。

主持人:武大是程水金兄的“娘家”(众笑),从2001年开始,他就在您的国学班里教课。他的课程方案里,有很多东西都是从武大汲取的。

郭齐勇:程老师的方案和我们的方案有一个共通之处,就是小学的基础不能孤立地去讲,比如古代汉语语法之类的东西,它是可以通过读原著、读古文献读出来的。当然《说文》是要读的。我觉得小学和古文献的基础是最重要的。刚才说的二十几种书,没有这个基础是不行的。

我们还有请外国学者来讲学,特别是开设了西方文史哲通论通史课。这样就是一个新国学的架构。但是古文字、古文献这些基础的东西不能丢,学生一定要进入这个状态。

我们摸着石头过河吧。过去我下乡的时候,老乡告诉我打草鞋,说“草鞋无样,边打边像。”(众笑)

我们武大还比较强调两门外文。现在孩子们第一外语英语很不错了,我们设置的第二外语为日语,日语的量很大,要学好几个学期。当然我希望他们还能学德文、法文。所以武大在外语这一块,语言基础的分量要重一点。

程水金:以前还开过古希腊文。

郭齐勇:是啊。后来看到太多了,受不了。孩子们只有四年的时间,他要读古文献,古汉语对他们来说不异于一门外语。

主持人:本硕连读应该是六年啊。郭齐勇:我们还是分段的,还是4+2

程水金:这就是问题。六年制本硕连读的课程设置,在实际操作的培养方案中却分成本科与研究生两个阶段来做。我本想搞一个六年一贯的方案,但非要按照教育部规定的模块来做,还是把它分开了。

第二个问题就是学分的限制。你看前面的这一部分(指着课程表通识课部分),占掉――

郭齐勇:占掉三分之一。程水金:我总共只有168个学分,前面这部分占了36个学分。

王长华(河北师范大学教授、副校长):总共168个学分在本科里也不算少。规定本科是155个学分。

程水金:是155个学分。这超出的13个学分,是我自己胀出来的。

朱万曙(安徽大学人文学院教授、院长):这一看,长华就是教学管理的行家。

程水金:对,他一看就清楚。说实在话,我希望把155个学分都按我的设想安排为经史子集的元典精读课。可那不行啊!没办法,只好胀出一点。还有,经史子集、包括梵佛类、西学类的典籍我都是要一视同仁地开设的,没有什么“主干课”、“必修课”、“选修课”之类的区别,都是主要课程。但无奈的是,你必须要套进他这个课程类型的模块里面去。

郭齐勇:所以你没办法。

程水金:不过,课程类型的模块是个形式问题,关键的问题是学分的限制。按我原来的设计,梵佛类也有十部著作,包括姚卫群翻译的《古印度六派哲学经典》。但由于学分的限制以及师资的问题,就把它砍掉了。

郭齐勇:我觉得程水金老师刚才讲的一点也非常重要,我们还是要培养君子人格。我们在修习国学经典的过程中,不把它仅仅只是作为知识学问,还把它作为终极关怀,强调做人的根本与健全的人格。

对这个方案,我的具体想法是,作为四年的规划呢,国学班培养孩子,读经典也要适度。我现在发现经典课太多,孩子们拔不出来。所以后来我们的第二方案又适当换了一点,充实了一点“论”的课和“史”的课,加强一点哲学方面的训练、方法上的训练。“通论”、“通史”还是不可少。我们办了一个中西比较哲学班,一个国学试验班,还有一个哲学基地班。这些孩子们一比较起来,国学班的孩子基础知识比较扎实,特别是国学经典比较扎实,但是你要他“论”起来,就有一个漫长的过程。要能“立论”,分析能力和综合能力的哲学训练就不可少。

主持人:您刚才说的这几个班,哪个班的学生“论”得比较好?

郭齐勇:其他两个班的好一些。主持人:为什么呢?

郭齐勇:训练方法不一样。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不绝对排斥“通论”“通史”,“通论”“通史”有它的合理性,它归纳的条理性,短话说长这是分析,长话说短这是综合。还有他的问题意识。当然通过原典的阅读,问题意识也会很强,但是担心孩子们会沉溺在这个里面拔不出来,淤进去了。

另外我们读经典也要用西方的古典学的方法,除了小学基础,义理、辞章、考据三者的结合之外,还是要用一种现代方法来解读,吸取西方汉学家和今天水金先生讲的“融旧开新”,用一种新的东西来把它提升。个人认为这个方案很完备,只是提这样一个小的建议,还是“草鞋无样,边打边像”,慢慢的摸索吧。最近,我请于亭老师来做我们国学院的副院长,他专门抓本科,他也是在哈佛受过训练的。

郭齐勇:我们就请他来重新修改第三套国学试验班的本科方案,你这个东西我也拿回去做参考。

程水金:到时候可以互相交流一下。主持人:版权问题就免了。(众笑)

不能脱离元典去讲概论,那样讲概论没用

[新闻背景]这场访谈是在“国学学科建设高层论坛”会场的一角进行的。不知不觉,一个中午的时间在几位学者的话语间过去了。很快,参加下午论坛的学者们陆陆续续走进会场。看到这边谈得起劲,很多人都围拢过来。

王长华: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标准的培养方案,应该说想得很周到、很细。但是从一个教学管理者的角度来考虑,我觉得这个方案还是很满,东西很多。从操作的角度来说,要考虑实施起来有没有困难,能不能做到。比如说,小学类里面有《说文段注》,我在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就买了一套,老实说那时候我真是看不下去,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要让学生把它作为一个必读的书来读的话,可能一个学期都不一定解决得了。

在西学类里面,《小逻辑》,名著。我想这是个问题:中国的哲学家,有多少人把它弄明白了?多少人把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弄明白了?

郭齐勇:能把它读下来很难,很难。

王长华:刚才郭先生讲概论的东西也不能完全排除。

郭齐勇:不能没有。

程水金:我是想通过这种元典精读把概论灌到里面去讲,以这个元典作为依托,不能脱离元典去讲概论,那样讲概论没用。

王长华:也就是在讲元典的过程中讲概论。

程水金:对。不然只是读就是了,不需要老师来讲,老师讲什么呢?

王长华:是的,老师来讲那些东西就是累赘,起不到作用,你不一定叫概论,叫导读。

王长华:把小学的东西,包括语言学的东西,包括语言学史的东西,也给他贯穿进去。

程水金:我的考虑是,把这些经典读完了,那概论就不是问题,他自己找本书来看就够了。我的这个课程设置,前4年是打元典基础,后2年是打通。

朱万曙:第一,我赞成长华老师包括齐勇老师刚才讲的,就是这个方案实现起来有一定难度,可以做一些调整,开的课程稍微适当地压缩一些。这么多元典,本科四年,包括他“高中后”的思维方式,以他已有的知识平台,他能不能接受、消化,确实是个问题。

第二,实际上现在文史哲专业的学生就业,学非所用,是很正常的事情。从就业的角度讲,现在的国学学科,我倒是觉得有它存在和发展的合理性。因为这些学生并没有专学中文啊,历史啊,哲学啊,他把它们融汇了。他以后的工作能力,创新能力,很可能大于某个单一专业学科的适应能力。这是面对我们现在的社会环境和就业市场来说的。所以我觉得我们将来的中文系、哲学系、历史系很可能会慢慢地在本科阶段真的要走向融合了。它不融合,学生的综合能力就不强,因而适应社会需要的能力就弱,他的能力是单一的。所以从这点来说,国学这个学科是有发展前景的。

第三,刚才郭老师讲到他们有英文还有日文,程老师你追求的是涵化中西东这样的目标,那么你的课程设置里面外文这一块能够体现得更充分一点,会更好。

第四,刚才郭老师也讲到了,就是说,我们读了这么多元典,实际上是一个接受,接受了以后必须要转换啊,转换了以后他要能够表达。所以我倒有个建议,我是安徽人,我觉得可以把桐城派姚鼐编的《古文辞类纂》,至少可以作为一个选修课。所有的文体,包括应用文,它里面都有。这样可能对最后学生出炉的时候能力的提升会有好处,而这个古文辞本身也是咱们国学范围之内的内容。

郭齐勇:钱宾四先生是很重视《古文辞类纂》的。

朱万曙:有先生讲,文章在清朝,是靠桐城派给撑起来的。甚至到了曾国藩讲经世致用,他是把经济与义理、辞章、考据并列的。这对学生能力的转换,会大有好处,我就说这几点。

主持人:刚才你说要调整一下课程。你觉得哪些课应该调整?

朱万曙:我觉得在本科阶段,比如说《史通》,就可以暂时放一放,比如说《荀子》,在诸子里面,也可以暂时放一放。先讲《老子》,《庄子》,因为难度比较大,学派也具有相当的代表性。主持人:谢谢各位,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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