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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人:卧薪尝胆方能自救

2010-05-29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本报驻布鲁塞尔记者 何农 我有话说
无论是欧盟的几次扩大、欧元的实施;还是“欧盟宪法”的搁浅、几个重要条约内容的多次反复修改等等,欧盟历史上几次重要关头碰到的困难和遭遇的危机,都没有此次希腊主权债务危机对欧盟的冲击和潜在影响更大。如何处理希腊危机,已经成为欧盟及主要成员国领导人当下最为棘手的一个难题。同时,欧盟成员国公众,无论是处
于危机中的希腊人,还是被指望出手相助的德国人,对欧盟、欧元的质疑和不满也逐渐增多。当务之急,还是需要雅典当局采取严苛的措施紧缩预算、励精图治,老百姓也要开源节流,与政府“共患难”、共渡难关。

希腊或者说欧洲主权债务危机、欧元危机,将如何发展、如何结束?何去何从,尚无法做出明确判断。但可以肯定的是,欧洲各国现在普遍实行的高福利、高社会保障的制度,已经难以为继、走入了尽头。

欧洲的生存环境和生活方式、生活质量,一直是世人所向往和赞叹的。在世界上其他地区,如“超级大国”美国所在的北美,如“新兴国家”扎堆儿的亚洲大陆和南美洲等地,挣钱固然好像比欧洲更容易、也许更多,物价可能比欧洲更低,但激烈的竞争环境、不完善的社会福利制度,和更加赤裸裸的“弱肉强食”,令不生活在那里的普通人不能不对这些地区心存畏惧甚至反感。反观欧洲,特别是在相对较发达和稳定的欧盟成员国,虽然普遍而言,物价稍高、挣钱不易,但相对较少的工作时间、形成传统和惯例的长时间带薪休假,以及可口的美食美酒、丰富多样的文化生活,尤其是完善的社会保障,如尽可能早的退休制度、虽然质量参差不齐但差强人意的免费公共医疗、慷慨的失业福利,等等,这些,对21世纪的地球人变得越来越有吸引力。欧洲人则把享受和消费这一切都视为理所应当和自己的基本权利。以至于“儿童的天堂、中青年的战场、老年人的坟墓”这个对当代资本主义的描述,变得好像离欧洲越来越远。

如果说,对美国人而言,支撑他们消费未来、消费他人资源的生活方式的,是“美元经济”和现存的国际经济、政治结构;那么,支撑欧洲人这种看起来“更健康”、“更舒适”的生存方式的,则主要靠不断增大的公共开支。欧洲的生存方式没有错,错在欧洲人太想当然地、盲目地认为,这是他们应该得到的、是和欧洲人多少个世纪的奋斗相匹配的、是他们理所应当的。

当公共开支入不敷出时怎么办?借钱,赤字财政。英国《金融时报》的经济专家们称,欧盟大多数成员国的政府赤字已经失控,公共部门债务不断攀升,希腊只是欧洲债务危机的冰山一角。欧盟三个最重要的成员国,英国、法国和德国都早已陷入了财政赤字的泥潭:英国目前的预算赤字接近GDP的12.6%,是这一比例最高的欧洲国家之一;法国政府则无论左右派谁当政,30年多年来从未实现过预算平衡;欧盟经济状况最好的德国,也已经很难实现预算平衡。在危机中风雨飘摇的“欧猪五国”(PIIGS,葡萄牙、爱尔兰、意大利、希腊和西班牙)糟糕的财政状况中,希腊的债务规模最小,意大利和西班牙的都超过1万亿美元,“欧猪五国”的总债务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3.9万亿美元。意大利的公共债务大概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GDP)的115%;而希腊2010年的这个数字预计高达125%,其2010年的赤字占GDP比重超过13%。这两个比例都远远超过欧盟规定的分别为60%和3%的警戒线。另据美国银行的统计,“欧猪五国”光今年一年所需要偿付的债务就达6000亿美元,未来3年需要偿付近2万亿美元。除此之外,即使是迄今为止少为国际关注的比利时,也是处于风暴前夜。2009年比利时的政府总债务高达3347亿欧元,占GDP的98%。人均政府债务二万八千欧元,要高于美国人均政府债务的二万六千欧元。2009年政府当年财政赤字就占GDP的6%,远高于欧元区规定的3%。2010年政府承诺在2012年将当年赤字控制在3%。但这个许诺基本上是“水中月、镜中花”,兑现的可能性极小。比利时富通(Fortis)银行金融专家熊昀认为,先是美国,接着冰岛、英国,然后是“猪五国”,下一个倒下去的欧美发达国家有可能就轮到比利时了。

做假账欺骗欧盟、欺骗市场并毫无节制地花钱,借钱度日,借了新债还旧债,到借不来或还不上的时候,麻烦就来了。就像今天的希腊一样。欧洲人的生活方式是好,但问题是,以今天欧洲国家的经济情况而言,他们已经负担不起这样的奢侈和舒适了。还以比利时为例。比利时政府机构臃肿,效率低下。联邦、语区和大区政府职能重叠、相互牵制。公务员占总人口的1.5%,公务员养老金过高,养老金系统面临崩溃。类似情况欧盟各国几乎都有。

更加令人担忧的是,欧洲人,已经不大可能放弃现有的福利,回到节衣缩食、勤俭奋斗和励精图治的状态中去了。针对希腊政府大幅缩减公共支出的改革方案,雅典街头的骚乱已经清楚地表明了希腊人的立场。在所有欧洲国家,凡是涉及消减社会福利的改革,几乎无一成功;凡是要增加个人税收、要给公务员降薪的政府,都要经受支持率下跌、选票减少的考验。这就是欧洲的现实。

多年与欧洲人打交道和在欧洲的工作、生活经历,使记者还有一个突出的感觉,就是在欧洲,“劳动”已经不是一个价值观。今天的欧洲人不会为了得到更好的生活,而付出更多的劳动。欧洲人的价值观是――享受。他们宁可少劳动点、少挣点,但要多享受。最突出的例子就是法国的周35小时工作制。美国人把这称作好逸恶劳的“罗马遗风”。记者一个在布鲁塞尔工作的法国律师朋友佛里德里克,前不久刚从中国旅行回来,中国人的勤劳和不知疲倦的生意言行和生意脑瓜,令他印象深刻。但他准备结束旅行回国的时候,碰到了这么一件事:在巴黎转机的时候,因为考虑到行李多,他给布鲁塞尔的出租车公司打电话,要求派一辆面包车来机场接他。出租车公司回复说,现在临时租,来不及了,像这种服务,您应该提前三天通知。这时候才提出来,没人能找到合适的车和司机!他感慨说,找一辆面包车来机场,就要提前三天预约!他们就懒成这样!

有人说,欧洲人被越来越看作是好吃懒做、坐吃山空的“败家子”:贪图享受、好逸恶劳乃至骄奢淫逸同时不打算卧薪尝胆、重头再来。由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参与的援助希腊的方案,根据该组织按“比例分摊”的原则,人均比希腊要穷得多的一些国家,也要负担巨额援助款。即所谓“你享受,我买单”。对此,有人质疑其合理性,并进一步问到,如此“救助”下去,他们将来拿什么来还?何况,救一个希腊还可以,如果再有两个、三个乃至更多的后来者,怎么办?

所以,广义地说,要从根本上、从制度上解决欧洲主权债务危机,就应该要求欧洲的公务员减薪、欧洲人减少休假,社会福利大幅消减、大幅压缩公共开支,逐渐减少财政赤字,最终达到良性循环。无论是7500亿欧元天文数字般来自各方的救助方案,还是对国际炒家貌似义正词严的道德批判,抑或“欧元永远不会消失”的干巴巴的誓言,都不能最终解决希腊和欧洲的问题。说到底,还是要靠希腊人、欧洲人“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自己救自己。中国古话说:“救急不救穷。”西谚云:“唯自助者天助之。”以欧洲人的智慧,相信他们一定能明白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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